第48章 雪葬疑凶
类别:
古代言情
作者:
字数:2591更新时间:25/09/14 02:06:38
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般的雪花,在空旷的庭院里肆意地舞蹈。虞族,这位被誉为“竹鱼”的奇女子,就这般静默地立在冰冷的尸首旁,神色平静得如同窗外皑皑的白雪,与周遭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。她的对面,正是身披官袍的裴鹄,这位定国公世子,此刻他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波澜,静观其变,心中对虞族的这份从容,生出几分隐秘的欣慰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柳文豪,这位大理寺的官员,按照规矩,解开了林海亭尸首的腰带,掀开了他那身沾染了雪迹的外袍,继而猛地一拉,露出了棉裤的腰身。一声带着惊愕与嘲弄的轻笑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:“呵,还真是个太监!”
这句粗俗的断言,如同一记重锤,瞬间改变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林海亭那具已然冰冷的躯体上,而后,他们的眼神便带着审视与好奇,转向了虞族。
“竹评事,你刚才……摸了?”胡祁黎,这位性情耿直、毫无顾忌的官员,此刻也忍不住开口问道,言语间没有丝毫的遮掩。
“胡说!仅仅是触碰,岂能摸出他是谁?”柳文豪不满地拍了胡祁黎一巴掌,试图制止他这般无礼的询问。
“诸位,莫要打岔,且听竹评事大人说下去。”一旁的陈长安,这位年轻的学子,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,他满心期待地望着虞族,仿佛眼前这位女子便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。
虞族缓缓开口,她的声音虽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:“林海亭的尸身,无论是体表还是内里,均无任何锐器留下的伤痕,亦无钝物击打的痕迹,更没有一丝异常的出血点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继续说道:“死者心肌肥大,肺部亦有明显的结节,可以断定,他生前饱受心悸与肺病之苦。更关键的是,在他血液之中,检测出了过量的铅与砷。这两种重金属毒素,正是他罹患这些疾病的根源。”
虞族斟酌着字句,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着,她继续说道:“而这些铅和砷的毒素,其来源,正是制瓷过程中所使用的釉料。”
一旁的裴鹄,在听到虞族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后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他深深地看了虞族一眼,心中涌起无限欢喜,暗道:“我的眼光果真是好,竟能寻得如此得力又聪慧的娘子。”
胡祁黎等人听得目瞪口呆,即便他们并非精通医理,也已然领会了其中大半的意思。
“只是摸了摸额头,就能推断出如此之多的病症?我也试试。”胡祁黎说着,便学着虞族的样子,伸出手去,轻轻触碰了一下林海亭的额头。
那冰冷且僵硬的触感,瞬间让他浑身一颤,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般,他猛地缩回手,慌忙抓起一把积雪,狠狠地搓化成水,将双手洗净。洗完手后,他乖巧地眨巴着眼睛,像个等待训诫的学生般,目光灼灼地望着虞族,再也不敢随意开口。
“竹评事,您真是断案如神!请继续往下说,我等洗耳恭听。”陈长安见状,更是献媚般地说道,语气中满是敬佩。
虞族继续陈述着:“林海亭之所以潜入董府的后院,并挖掘那具尸体,是为了寻找一件关键的证物。”她的目光投向了那具被翻动过的泥土,“他将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拖出来,在尸体的外袍内兜里,他找到了那件证物。证物到手之时,他似乎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,不曾想,乐极生悲,心悸之疾突然发作,便猝死当场。这便是为何,他死后脸上还会带着一丝笑意。”
“而在他死后,与他一同前来的那名蒙面人,取走了那件证物,并且,利用一把带有锯齿的环形刀柄末端,残忍地剜伤了他的手腕,以此制造出自戕身亡的假象。”
“那究竟是何证物?”
“那蒙面人又是何许人也?”
“他为何不用刀刃,反而选择用刀柄末端?”
几个年轻的学子争先恐后地提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,急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。
虞族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裴鹄,又环顾了一圈四周,似乎在等待一个明确的指令。
“但说无妨!我们在此的都是智勇双全、忠诚可靠之人,你尽管直言。”不等裴鹄开口,胡祁黎已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道。
虞族依然保持着沉默,直到裴鹄轻轻点了点头,她才以一种沉缓的语调,缓缓吐露真相:“那件证物,乃是陆皇后所持的凤印。而那名蒙面人,便是国舅长子,陆周平。他之所以不用刀刃,是因为刀刃上涂抹了剧毒。”
刹那间,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空气仿佛被这惊人的内幕所冻结,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不知何时,窗外的雪势愈发猛烈,如同千万只白色的蝴蝶,漫天飞舞,仿佛要将这人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,都悄然掩埋在皑皑的白雪之下。
林海亭仰面倒在雪地里,那具僵硬的尸体,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悲喜与荣辱。他脸上凝固的微笑,此刻却成为了揭开层层迷雾的关键。
有了虞族提供的这些线索,接下来的疑点,几乎都能够迎刃而解。以大理寺这些官员的阅历和智谋,不难顺理成章地推断出其中的关节。
例如,那具被挖掘出来的腐尸究竟是谁?为何会被董段明残忍杀害?既然林海亭能够从死人堆里认出这具腐尸,说明此人与林海亭之间,必定有着不浅的渊源。而他手中既然握有陆皇后凤印,便足以证明,他掌握着陆皇后以及国舅陆山的某些罪证。董段明作为陆山的爪牙,杀人如麻,奉陆山之命杀害此人并藏尸于后院,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。
“想必,董段明在杀害那人时,并未料到此人身上会藏有凤印。或许,是陆皇后在发现凤印丢失后,费尽心思搜寻,最终才想起此人。于是,便命国舅陆山设法找到林海亭,让他前来辨认尸体,以寻回凤印。而国舅陆山,为了避免事情败露,便亲自派出了他的长子陆周平前去处理。”胡祁黎推测道。
“嗯,也就是说,即便林海亭并非凑巧因病猝死,他也不可能活到天亮。”柳文豪说完,觉得自己说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,不由得感到有些窘迫。如此浅显的道理,还需要自己说明吗?陆山绝不可能留下活口,林海亭必死无疑。
陈长安则搓着手,呵着气,在一旁跳脚乐呵。原本他还以为这又是一桩需要耗费大量心神的棘手案件,没想到,竟被竹鱼三言两语便轻松解决,这简直是省时省力,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。
“那么,最后一个问题,那具腐尸究竟是谁?他为何会持有凤印?以及,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,才招致了他如此惨烈的杀身之祸?”胡祁黎依旧皱着眉头,不依不饶地追问道。
“你这已经是三个问题了,哪算是一个问题?”虞族伸了个懒腰,习惯性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,语气中带着一丝被累到的抱怨:“真是累死我了……”
“我来给您捶捶……”胡祁黎见状,立刻变得十分自觉,抛开了官架子,小碎步跑上前,准备给虞族来个“马杀鸡”。
“胡祁黎!”裴鹄的声音及时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。他怎能容忍别的男人,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?
“下官在!”胡祁黎被裴鹄的这一声喝止得动作一僵,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,转头看向裴鹄。
“你们三人,立刻将林海亭的尸首抬去殓房,让仵作仔细验尸,并填写验状,务必找到其家人签字画押!”裴鹄下达了命令。
“大人,这般琐碎之事,往常不都是邹义大人安排的吗?属下给竹评事大人捶捶背,也好早些挖出那三个问题的答案来。大人您也知道,这案子一旦解了一半,留下一半,最是折磨人心,让人心痒难耐,度日如年啊。”胡祁黎似乎并未领会裴鹄的意图,一厢情愿地说道,他的眼中,还带着几分对解开谜团的渴望。
一旁的邹义,始终保持着“眼观鼻,鼻观心”的姿态,一言不发。
裴鹄则虎视眈眈地盯着胡祁黎,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
“我去!我去!属下这就去!”胡祁黎瞬间被裴鹄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,不敢再有丝毫迟疑,赶紧招呼柳文豪和陈长安,抬起了抬杠架,准备将林海亭的尸首抬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