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骸骨惊魂

皑皑白雪尚未完全消融，昔日金碧辉煌的庭院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，仿佛连雪花都凝结了悲伤。贺昌疾步上前，手指着一具孤零零的尸骸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就是这具！裴大人，你看！”

裴鹄眉头紧锁，眼中闪烁着狐疑之色。他缓缓走到尸骸旁，仔细打量着。那具尸骸身上确是穿着一袭石青色蟒袍，虽然岁月侵蚀，腰间的蓝绦金线早已起毛破旧，但那金线织就的“刘”字，依然清晰可见，正是刘公公生前常穿的那一件。

“不对。”裴鹄沉吟片刻，语气坚定地开口，“这具尸骸并非董段明所杀。”

胡祁黎等人闻言，脸上皆露出困惑之色。

“怎会如此？”胡祁黎忍不住问道，“边关告急那日早朝，刘公公还在陛下的身边，而那时董段明早已魂归西天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虞族，带着一丝请求，“竹评事，此事还需你定夺。”

虞族看着眼前这几位“大爷”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滋味。有她在，他们一个个都像甩手掌柜，连弯腰仔细查看一番都显得极其不情愿。她既为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而暗自庆幸，又为自己沦为任劳任怨的“社畜”而感到无奈。

他们不知道，她体内那个名为“画罪骨”的系统，一旦连续启动，将极度损耗她的精气神。宋诃首长曾言，这项实验尚在测试阶段，潜藏着未知的风险。她至今不清楚这套系统的具体使用寿命、功能边界，以及反复使用后可能对自身造成的反噬程度。这般逆天的刑侦手段，或许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，在高效破案的同时，也在无形中吞噬着她的生命。

“大道归一，因果往复，福祸相依。”虞族心中默念，她深知这世间鲜少有事能做到一劳永逸且有益无害。或许某一天，她会突然“寿终正寝”，在这异世凭空消失，又或是安然无恙地回归，抑或是长眠于无尽的时空长河，最终化为虚无。这些深沉的隐忧，她却无法向裴鹄他们吐露分毫。即便说了，以他们目前的认知，也无法理解，更遑论相信，这就像是夏日里的虫子，永远无法理解冰雪的寒冷。

虞族默默地走到裴鹄身边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裴鹄心神一凛，立刻转向贺昌，低声吩咐道：“让所有侍卫都背过身去。”

贺昌一声令下，那些原本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围观的侍卫们，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身，笔直地站立着，将目光回避。

虞族蹲下身子，动作轻柔地拂去那具尸骸头颅上覆盖的皑皑白雪，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了那已经失去肌肤、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头骨上。

胡祁黎和柳文豪两人激动万分，手拉着手，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色，与其说是来查案的，倒更像是来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“观光游览”。

裴鹄则屏住呼吸，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容肃穆、双目紧闭的虞族。他清晰地看到，虞族原本红润的面颊正逐渐变得惨白，紧锁的眉头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，这让他心中涌起阵阵担忧。再联想到先前在西寺刑房外，她回望他时那复杂而难以捉摸的眼神，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愈发强烈地在他心头滋长。那种感觉……如同生离死别般令人心悸，挥之不去。

一想到虞族可能会离开他，裴鹄的喉咙顿时变得干涩，心跳也开始加速，气息变得紊乱。他抬眼望去，初晴的天空下，天地间一片素缟，侍卫们肃穆而立，尸骸静静地横陈，整个院落被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。

裴鹄只觉得左胸传来一阵闷痛，眼前似乎闪过一片虚幻的冷光。明明近在咫尺，仿佛就蹲在他身旁的虞族，此刻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缥缈。她身上披着他的貂氅，依旧是那样娇小的一团，在雪地里显得如此单薄而脆弱，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阵风，飘然离去。

“虞……”

他下意识地俯下身，想要去拉住虞族的手，然而，她已经站起身来，冲着他深深地躬身行礼。“大人，此人确实是刘公公，也的确并非董段明所杀。凶手是陆皇后陆曦。两人有染，刘公公因饮用带有剧毒的酒而身亡。”

如同惊雷炸响，胡祁黎三人顿时目瞪口呆，张大了嘴巴，说不出话来。让他们感到震惊的，不仅仅是这狗血淋漓的真相，更是虞族在短短片刻之间，仅仅触碰了一下骸骨，便能得出如此详尽而明确的答案。

裴鹄却向前一步，顾不上现场还有旁人在，他上前为虞族紧了紧貂氅的领口，声音低沉，饱含着浓浓的担忧：“你感觉如何？为何脸色如此苍白？”

虞族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。刚才在“画罪骨”的视觉回放中，看到陆曦与刘公公饮下交杯酒的那一刻，她确实感到一阵眩晕。好在那种眩晕感并未持续太久。

“卑职无恙，多谢裴大人关心。”

虞族向后退了一小步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，再次躬身行礼。这家伙，在鉴衡轩一再叮嘱她要人前谨慎言行，自己却总是这般“忘乎所以”，让她提心吊胆的，真是让人头疼。

裴鹄松了口气，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那就好。仔细说说，具体是怎么回事。”

“宫宴前夕，刘公公前往御膳房，无意间发现部分瓷盘器具的色泽暗淡，图案模糊不清，与官窑制品存在天壤之别。他便叫来了兼任官窑监陶官的太监林海亭问话。”虞族开始详细地叙述，“林海亭在刘公公的逼问下，无奈之下告知刘公公，这些宫廷瓷器确实是做工粗劣的仿制品，质地也远不如真品那般精美。刘公公大怒，质问为何胆敢以次充好。林海亭战战兢兢地解释，他只是奉了陆皇后的旨意行事。刘公公听后，便径直前往后宫寻陆皇后。两人见面后，陆皇后竟拉着刘公公喝起了交杯酒，随后更是投怀送抱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虞族的语速微微顿了一下。她之前看过的那些宫斗剧里，后宫妃嫔一个个都美若天仙，或丰腴或清瘦，各具风韵。然而，眼前的陆曦，却是个又黑又胖的丑陋妇人。说话时，腹部的肥肉便先跟着颤抖，粗黑的眉毛配上一双细小的眼睛，显得十分凶悍，其貌不扬的程度，竟与国舅不相上下。

估计是长久以来无法见到崇灵帝，积压的欲望让她难以忍受，甚至连太监都不嫌弃。这陆氏一见到刘公公，便扭动着肥硕的臀部凑上前去，将刘公公拉到桌旁，二人对饮交杯酒。酒过三巡，她便搂住刘公公的脖子，如同一只饥饿的猛虎，疯狂地啃噬着。刘公公本是带着为崇灵帝兴师问罪的怒气而来，却被陆氏这番“热情”的操作弄得火气直冒，当即就将她压倒在床榻上，开始了更加激烈的“交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