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毒瓷暗涌

“大人一夜未眠，此时定然心神俱疲。您歇息便是，不必强撑。”胡祁黎见柳文豪扶着虞族，连忙上前，声音里带着关切。

柳文豪闻言，却是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，他看看虞族，又看看裴鹄，语带惊奇：“你是说……大人搂着竹贤弟睡？”他随即又皱起眉头，脸上写满了担忧，“竹贤弟这小身板，大人万一睡着了，把他压死了如何是好？”

胡祁黎被柳文豪的话成功带偏，也认真地打量起虞族和裴鹄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，赞同道：“确实有此风险。不如这样，大人你睡觉打呼噜，我睡相好，还是我来陪竹贤弟睡最为妥当。”

裴鹄听了这话，只想立刻将这两个粗鲁的汉子丢进那个大坑里深埋。

“怎么，晚上我们要睡连铺？”虞族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，瞬间被吓了一跳。

柳文豪兴致勃勃地插话道：“当然！值夜的时候，公廨里只有一张大床，咱们三个可以挤一挤，并肩而眠。到时候，你可一定要将你那惊人的本事传授给我们二人啊！”

“竹评事不在公廨歇息，必须回住处！”裴鹄冷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美好幻想。

“噢……”柳文豪两人虽然心有不甘，但面对裴鹄不容置疑的语气，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答应下来，模样活像被惹恼的小媳妇。

虞族看着裴鹄冷峻的侧脸，没忍住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裴鹄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，心里暗自叫苦，他真是失策了。让他的女人天天和这些粗鲁的糙汉子混在一起，简直是操不完的心。

“裴大人，”虞族突然想起一件事，便向裴鹄问道，“此处离青石镇的官窑远不远？可否带卑职前去一观？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，“林海亭在那里兼职监陶官，这次中毒事件的源头，那些铅毒和砷毒，都来自于制瓷的原料。若不及时加以改善，必将令更多无辜之人深受其害。”

裴鹄幽冷的眸色越发深邃，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，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：“不必改善，反而需要加量。”

“什么？”虞族一时没能理解他的话。

裴鹄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，他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一套完整的反击陆氏家族的计划。陆黎之所以按兵不动，故意纵容敌人深入，无非是想为陆山创造渔利的绝佳机会。议和之时，朝廷需要准备大量的财物和贡品，其中便包括官窑烧制的瓷器。若是在瓷器烧制的原料中掺入毒粉，待那些器皿被陆黎卖给北域皇室后，岂不是就成了千里夺命的“宝贝”？

“柳文豪，你留下，着人将这些尸首尽数焚烧，以免天气转暖引发疫病。胡祁黎、邹义，你们带人随我一同前往青岩镇。”裴鹄当即下达了命令。

“我也想去，我……”柳文豪眼中充满了幽怨，看着邹义和胡祁黎一脸欣喜地跟着裴鹄离开，他的心情别提有多失落了。

“啧啧……我柳文豪终于遇到了一个比我还聪明的人了！竹鱼……小鱼儿……怪不得太子如此赏识他……不行，我得想办法把小鱼儿弄到手，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太子的人……”柳文豪收回视线，一边摸着下巴，一边自言自语。

走出院门，坐进马车的虞族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

随后也钻进马车内的裴鹄立刻紧张起来：“是不是着了风寒？”

“没有，就是鼻子有点痒，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了。”虞族揉了揉鼻子，随口回答道。

胡祁黎和邹义则骑马跟在马车外，作为随行护卫。

马车后面，还跟着三十名身披铠甲、手持利刃的侍卫。

一行人走走停停，直到傍晚时分，才抵达青岩镇的龙岩官窑。

“这里便是龙岩官窑了，汇聚了天下最顶尖的制瓷工匠，他们烧制出的瓷器，那叫一个精美绝伦，许多精品更是价值连城，专供皇室使用，或是作为外交上的赏赐，用以彰显我朝廷的尊贵与威严。”邹义跳下马来，殷勤地跑上前，扶着虞族和裴鹄下马，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向虞族介绍道。

虞族点了点头，饶有兴致地看向眼前的龙岩官窑。暮色四合，残阳如血，斜斜地照耀在这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上。鳞次栉比的龙窑，犹如一条条匍匐在地上的巨龙，散发出一种宏大而苍凉的气息。前院堆积如山的松柴垛散发着浓郁的松脂清香，瓷土、釉料以及各种制瓷器具随处可见。然而，让虞族感到奇怪的是，官窑前的空地上，既没有忙碌的运货马车，也没有前来值守的工匠，就连巨大的窑口内部，也丝毫不见窑火升腾的迹象。

一行人步入工坊之内，映入眼帘的景象更是让虞族大感意外。工匠们身着沾满了泥浆和釉料的粗布短褂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说笑，甚至还有人在聚精会神地玩着纸牌。整个工坊内弥漫着一股乌烟瘴气，丝毫没有官窑应有的那份井然有序。

当他们看到裴鹄一行人衣着不俗、自带威严，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投来了或好奇、或警惕的目光。一个工匠对上裴鹄那犹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，不禁打了个寒颤，慌里慌张地跑去里间，急忙去叫一个人出来。

此人正是陆山党羽中的一员，名叫候鑫。候鑫看到大理寺卿裴鹄竟然亲自驾临，却丝毫没有要下跪请安的意思，反而趾高气扬地阴阳怪调道：“哟，原来是裴大人。不知大人屈尊降贵，亲临此粗鄙之地，可是有何圣谕？”

“大胆！既然知道是裴大人，胆敢亏礼废节，不行跪拜之礼！”邹义一声怒喝，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，另一手指着裴鹄腰间的玉牌，声色俱厉地质问道，“你可知大理寺查案无须圣谕，卿令即可通行？难不成你是活腻了？”

就在邹义话音刚落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纷纷抽出刀剑，警惕地指向候鑫，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。

候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，结结巴巴地辩解道：“不……不知大人屈尊纡贵，亲临此粗鄙之地所为何事？下官只是秉公办事，大人切莫怪罪。”

裴鹄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候鑫，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那个工棚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