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官窑惊魂，戏精的较量

昏暗的棚屋中，空气凝滞如油。正中央的案几上，几只天青描金的满月瓷瓶静静伫立，仿佛是无声的嘲讽。一个工匠正慌乱地将它们往案几底下塞，动作笨拙而急切。

“候监丞倒是恪尽职守，时刻不忘朝廷法度。”

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。裴鹄收回审视的目光，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，语气平淡得如同镜湖，“本官此次前来，是为巡查官窑诸事，不知是否还需要向候监丞详尽禀告？”

候鑫，那人皮笑肉不笑的候监丞，皮球一样踢了回来：“裴大人言重了，下官岂敢过问大理寺办案……”

他话未说完，裴鹄已径直越过他，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那间工棚。虞族与胡祁黎紧随其后，步伐稳健。虞族心生警惕，将贴身携带的牵机暗自取出，巧妙地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下。

门口，邹义已率领着一队身着制服的兵士，严阵以待，将工棚两侧分列得整整齐齐。气氛的诡异，让虞族不敢有丝毫大意。

候鑫阴沉地盯着裴鹄远去的背影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急忙上前追赶。

工棚内，那名工匠一见裴鹄进来，吓得五体投地，连头都不敢抬。裴鹄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只满月瓶，细细打量。釉色温润，造型精美，一眼便知是出自宫廷的贡品。然而，除了这只，其余的满月瓶则显得做工粗糙，釉色暗淡，多有不尽人意之处。

候鑫凑了过来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，解释道：“裴大人，这是‘贡龙窑’烧制的贡品，其对器型、釉彩、火候的要求几近苛刻，一百个里头都难得烧出一个精品。所以，这些瓷瓶的品相自然有所参差……并非我等故意为之。”

“哼，欲盖弥彰！”胡祁黎冷哼一声，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。“百年龙岩官窑，制瓷工匠技艺绝伦，怎么到了你们手里，烧制成品竟然百里挑一？你当我们在场的人都是傻子吗？”

“哎呀，大人切莫冤枉了下官。”候鑫急忙辩解，嗓音里透着一丝慌乱，“你们不懂烧制之艰难，不知选土、制坯、上釉、装窑、烧制的种种门道，每一个环节都不得有半点差池。像这种高品质的瓷瓶，别说是百里挑一，千里挑一都是常事。”

“候监丞这么说，无非是想掩盖大批贡品下落不明的事实。”裴鹄放下瓷瓶，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，但说出的话却如惊雷炸响，震得候鑫如遭雷击。

“裴大人，下官冤枉啊！下官可将最新的烧窑记录呈上，任凭大人查验……”候鑫急赤白脸地辩白着，话音却突然戛然而止。

原来，虞族已经悄无声息地凑到他面前，自他的上襟探手进去，熟练地取出一本账簿。她迅速翻了几页，然后将账簿递给了裴鹄，“大人请看，这正是盗卖贡品的记录，上面清楚地记载了盗换的数量、交易的价格以及交易的地点。”

裴鹄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奇和赞赏，接过账簿仔细翻阅。

“你怎么知道账簿在我身上？你……”候鑫又急又气，红着眼睛想要抢回账簿，却被一旁的邹义干净利落地反绑了双手。

“鑫瑞钱庄？醉仙楼？”裴鹄合上账簿，一把揪住候鑫的胸前衣襟，逼视着他，厉声问道：“说！是谁指使你盗卖贡品？谁与你交接？”

候鑫还想狡辩，可当他望进裴鹄那双深邃的眼眸时，浑身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，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。那是久居上位、掌管生杀予夺大权者身上才会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，仅是那双眸中透露出的森冷威慑，便足以让他心生寒意，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“想必候监丞听说过大理寺那‘分筋错骨、碎尸万段、挫骨扬灰’的刑讯手段吧？候监丞，你是想亲身体验一番？”裴鹄薄唇微启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弦上利刃，带着破空之势，字字诛心。

“小人、小人这就说，小人……”候鑫吓得魂飞魄散，结巴了半天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
就在这时，一直跪在地上的那名工匠突然起身，扬手甩出两支袖箭。一支直奔裴鹄面门，另一支则直扑候鑫！

千钧一发之际，胡祁黎和邹义虽然都在工棚门口，但想要飞身上前格挡，已经来不及了。裴鹄此时一手拿着账簿，一手揪着候鑫，同样鞭长莫及。

虞族几乎没有时间思考，本能地侧身，唤出了她随身的蚕丝刃。只见两道银光如龙蛇般疾速掠过，在两只袖箭即将触碰到裴鹄与候鑫两人寸许之际，竟在半空中将它们生生缠住，并猛地绷断！

“咔嚓！”两只袖箭的木杆颓然落地，而那两个箭头则带着一股反噬之力，倒飞回去，“噗！噗！”两声闷响，没入那工匠的胸腹。

“啊！”那个工匠本以为自己能一击必杀，成功逃脱，却不料变生肘腋，被自己射出的袖箭所伤，顿时捂着胸腹，痛苦地倒地哀嚎。两条蚕丝刃如同游龙般收回，悄无声息地没入牵机刀柄之中。那个工匠只觉得眼前一花，根本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，巨大的震惊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剧痛，让他生不如死，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。

“杀了我吧！你们杀了我吧！”那工匠绝望地嚎叫着，疯狂地从伤口往外抠拔箭头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手，也溅了他一身。

“噗通！”候鑫彻底被这一幕吓傻了，双腿一软，瘫软在地，裤裆里尿液如注。

“大人小心！”邹义的声音骤然响起，带着急切的警告。

裴鹄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，感激地看了虞族一眼。他右手将账簿往怀中一送，左手一推邹义，旋即揽住虞族的腰肢，将她整个人带离地面，向侧面旋了半步。

“嗖！嗖！”两支弩箭擦着虞族的袍边呼啸而过，掠过候鑫的头顶，其中一支射穿了他的官帽，深深钉入案几之上；另一支则再次精准地命中那工匠。候鑫“哎呀”一声，翻了个白眼，身子僵直地仰面倒地，竟是被活活吓晕了过去。

“箭上……有毒！”那工匠的动作骤然停滞，他捂着胸腹，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，随即张口吐出一口乌黑的血，彻底断了气。

棚屋之外，邹义和胡祁黎已率领侍卫们与那些手持利刃的工匠们厮杀成一片。与此同时，十余名蒙面弓箭手冲至工棚旁侧，呈一字排开，将淬了毒的箭头对准了裴鹄和虞族，再次拉弓放箭！那简陋的棚屋是用麻布临时围成的，根本无法阻挡锐利的箭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