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夜半惊魂

陆山再也不敢在院子里闲逛了，他像一阵风似的，一溜烟地跑回寝室，把门窗死死地关严实。然而，门窗关得再严，灯却不能灭。油灯昏黄的光线在房间里摇曳，让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。

若是不灭灯，这屋子里光线太亮，他翻来覆去，总觉得心神不宁，难以安眠。可若要灭灯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又令他浑身发毛。他总觉得，虞双儿那张披头散发的鬼魂，正站在床前，张着胳膊，恶狠狠地想要扑上来咬他。

陆山只觉得浑身难受，焦虑地拽着自己的头发，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“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？她虞家满门都被我杀了，虞元德那老匹夫活着的时候都奈何不了我，她一个弱女子，死了又能把我怎么样！”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，却不曾想，这番话语非但没能安抚他躁动的心，反而让他更加心慌意乱，仿佛自己也要步陆婉瑶的后尘，变得疯疯癫癫。

屋子里太过压抑，他又不敢踏出房门去院子里透气。陆山只能在房间里原地转了几圈，最终，他拱着身子，钻到了床底下。

“这样就好，谁也找不到我了。”陆山瞬间感到一丝安全感，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底下，长长地喘了两口大气。正当他准备趁此机会好好睡一觉时，第三口大气还没完全吐出，就听见外屋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。“不好啦！不好啦！闹鬼啦！”

陆山差点没被活活气死。这深更半夜的，谁他娘的敢这么吓唬他？他敢开门吗？这都闹鬼了，谁还敢开门？更何况，这敲门声也太响了些！

陆山气急败坏地咕噜着从床底下爬出来，刚一抬头，脑袋“砰”的一声，狠狠地撞在了床板上。顿时，眼前金星乱冒，疼得他咬牙切齿。他忍了好一会儿，才觉得头皮似乎还是自己的。他揉着生疼的脑袋，笨拙地从床底下爬出来，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外屋。然而，他依然不敢开门，只是对着门外的人怒吼道：“谁啊？敢在这儿胡言乱语，是活腻歪了不成？”

“爹！爹！是我呀！”门外传来陆周平焦急的声音。

陆山一听，心头一松，是自家儿子，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。他一把将门拉开。

没想到，陆周平一脚就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踢到了他脚下，然后说道：“爹……”

人呢？陆周平关上房门转身，却发现他爹陆山已经不见了踪影。他四处搜寻，最后低头一看，他爹陆山竟然被吓得晕厥在地。

“爹？爹！”陆周平赶紧蹲下身子，扶起陆山，又是拍打后背，又是掐人中。折腾了好一会儿，陆山才悠悠转醒。他迷迷糊糊地看了陆周平一眼，又愣愣地盯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，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的眼珠子一翻，眼看又要晕过去。

陆周平见状，猛地晃了两下他爹，急切地说道：“爹，您别怕，这人是刀疤冯。”

“他、他不是武功高强吗？怎么这么快就死了？”陆山打了个激灵，瞬间清醒了过来。

“哼，此人不过是外强中干，不堪重用！居然让他麾下的都司率兵不敌，尽皆死伤，就连派去的弓箭手也无一生还……”陆周平愤愤不平地说道，“如果不是他瞎指挥，我的人怎会在半路拦截，却还是失手了？”

“唉……死的既是刀疤冯，你又吆喝什么闹鬼？”陆山气不打一处来，挣扎着想要起身。

“是真的闹鬼啊！”陆周平的一句话，瞬间让他爹重新瘫回了地上。陆山自从被“虞双儿”扑咬之后，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，对“鬼”这个字深恶痛绝。他当下捂着脖子，惊恐地转头四顾，“哪有鬼？什么鬼？”

陆周平正要说话，却见他爹还瘫坐在地上，靠在自己怀里，姿势别扭得很。他便用力将他搀扶起来，扶到八仙桌旁坐下，又给他倒了杯水：“爹，您先缓一缓，听我慢慢跟您说。”

陆山喝着水，觉得连牙齿都仿佛塞满了沙子。

“爹，我那些手下回来说，他们在青岩龙窑的遭遇甚是古怪。他们按照刀疤冯的吩咐，埋伏在窑口外的柴垛后面，等着裴鹄一行从里面出来，好一举歼灭。没想到……”陆周平说到此处，也觉得口干舌燥，吞了口唾沫，继续说道，“没想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，数道月光倾泻而下，化为刀光剑影，将他们团团围住。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，却眼睁睁地看着刀疤冯的脖子被看不见的利刃割断，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。紧接着，他们也遭到了袭击……”
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我们派去的人，连裴鹄的面都没见到，就死伤惨重？”陆山再也坐不住了。

“确实如此。他们说，待裴鹄率人从窑口出来时，他们已是死伤过半，不敢恋战。为了不暴露身份，他们只能负伤撤离，带着刀疤冯的头颅回来复命。”陆周平语气沉重，满脸疑惑，“爹，儿臣自随祖父久戍边关，对龙岩官窑内情并不了解，难道此地真的有龙气护佑，不可亵渎？如若不然，怎会有如此奇诡之事？”

“你问我，我问谁？会不会是你那个都司不中用，打不过裴鹄他们，回来信口雌黄？”陆山胆战心惊地看向那颗刀疤冯的头颅，只见断颈之处，刀口异常整齐，顿时后颈发凉。

“不会的，此人对儿臣忠心不二，而且，这并非一人之词，其他人也是异口同声。”陆周平叹了口气，摇头道，“幸好他们及时撤离，否则，一旦裴鹄识破他们的身份，我等父子必将受到牵连。”

“这个该死的裴鹄，凭什么能得到龙气护佑？此事定有蹊跷……”陆山心烦意乱，叉着腰来回走了两圈，“现在可怎么办？你姑母杀了刘公公，你又和林海亭深夜挖尸找回凤玺，结果被金吾卫撞见，将林海亭那个短命鬼的尸首送去了大理寺。现在裴鹄顺着这条线索追查，去了龙岩官窑，万一他真的找到了候鑫，抓住了我们倒卖贡品的罪证，该如何是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