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红土疑云

走廊上的气氛，总有种说不清的微妙。韩牧尘随手将那片维生素片塞进口中，冰凉的触感让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。他一边迈步，一边习惯性地抱怨：“就没有别的口味了吗？这橙子味儿，我快要吃出心理阴影了。”

叶财无奈地侧过头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纵容：“你当我这是糖果店呢？还能挑三拣四。”

两人一路谈笑，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是过眼云烟，留下两人交谈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回荡，竟有种出乎意料的宁静。

与此同时，另一边，科学分析的机器正不知疲倦地运转着。对那些沾染着罪证的红泥土样本，科学家们进行了层层剥离。外观特征、细微的粒度分布，乃至于X射线衍射（）与X射线光电子能谱（瑞波币）的精密分析，甚至连潜藏在泥土深处的微生物群落，都被一一纳入了考量。最终，一项关键的数据结论，如同拨开迷雾的曙光，逐渐显现。

在所有从不同角落搜集来的七份红泥土样本中，只有两份，才与那栋老房子地基下发现的红泥土，拥有着完全相同的地质印记。它们指向的是同一个来源。

这两份“幸运儿”分别是廖东和齐幻珊从施工现场带回的样本，以及韩牧尘费尽心思从那个废品站门前的水坑里捞起的样本。令人震惊的是，它们的各项数据分析结果，与老房子那块“罪证”红泥土，竟然是百分百的吻合。

廖东的情绪显得格外激动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向韩队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：“韩队！你看！这说明凶手很可能就是工地上的人！您当时带回来的那个样本，我猜，应该是废品站老板，为了填那个水坑，专门从工地那边拉回来的！”

在场的众人听到廖东这番逻辑缜密的分析，都觉得他的推断，确实言之有理，切中要害。

于是，指挥部当即决定，调集更多警力，对那个神秘的工地，进行一次更为彻底、更为精细的排查。排查的重点，则锁定在几个极为特殊的个人特征上：身高大概在170到175厘米之间，脚穿41码的鞋子，一个习惯用左手做事的人，并且，最重要的线索，他的右手拇指，很可能存在一个额外的、畸形的指头！

苏梦立即带领自己的精英团队，雷厉风行地前往施工现场展开细致摸排。而韩牧尘，则带着叶财，悄然启程，目标直指梧柳村那个神秘的废品站。

这个废品站，占地面积并不算大，粗略估算，也不过一百多平方米。这里居住着一个四口之家：年迈的父亲施芈昆，能干的儿子施保阳，慈祥的老母亲李娇桦，以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孙子施康康。孩子的母亲，在生下施康康不久后，便不知去向，留下父子三人相依为命。

当韩牧尘和叶财的车缓缓停在废品站门口时，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，正坐在门口，聚精会神地玩着地上的沙子。他正是施康康。

小家伙显得格外活泼，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，也丝毫不显胆怯。他抬起头，冲着两人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，然后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只是兴奋地朝着一个正在不远处忙碌的男人跑去。那个男人，看样子，就是他的父亲施保阳。

韩牧尘上前一步，熟练地向施保阳展示了自己的警官证。随后，他便开始提出一些必要的问题。

起初，施保阳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，然而，当话题不知不觉地转移到门口那堆用来填水坑的沙土时，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，语带歉意地解释道：“那是我和我爸，趁着天黑，在我们村里，等工地上那些人都走了，偷偷去铲了两车回来的。哎，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，真是对不住啊。”

叶财不动声色地将施保阳的身高收入眼底——大约178厘米，而且看他干活的姿势，显然是个惯用右手的人。他于是便顺势问道：“那你们平时穿多大码的鞋子？”

施保阳倒是很诚实，回答得干净利落：“39码。”

他们在废品站内简单地巡视了一圈，除了散落的杂物和一股陈旧的气味，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异常之处。两人便准备告辞离开。

就在韩牧尘和叶财即将迈出废品站大门的时候，苏梦的电话，如同催命符一般，及时地响了起来。

电话那头，苏梦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：“韩队，我们已经对工地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。工地上总共有25名工人，其中女性6人，男性19人。他们的身高大多集中在一米七左右，穿41码鞋子的有15人。但是，据我了解，他们中没有左撇子。而且，我也特地向包工头确认过，工地上没有哪个工人是右手有六根手指的。”

听到苏梦传来的这番令人沮丧的消息，韩牧尘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。他立刻追问道：“你们确定没有遗漏任何线索吗？有没有今天没来上班的工人？或者，是最近几天突然没来上班的？”

叶财静静地站在韩牧尘身旁，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手机屏幕上，而是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。一辆电动车，正载着一男一女，缓缓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驶来，随后，两人一同熟练地骑进了废品站的大院。

在叶财与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短暂的目光交汇瞬间，他捕捉到了对方眼神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这极其细微的变化，让叶财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警觉。

叶财没有立刻开口，而是转身，独自一人，再次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废品站的院内。

他注意到，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，在进入院子后，始终背对着他们，然后，鬼使神差般地，直接钻进了屋子里。这种行为，在他看来，显得异常古怪，充满了不寻常的意味。

他走到施保阳身边，不动声色地询问道：“那个人是谁啊？”

施保阳似乎没有察觉到叶财的异样，他笑着确认道：“哦，那是我爸。他从外面回来了。”

叶财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，温和地回应道：“你们长得确实挺像的。”

施保阳听了，也跟着笑了起来，连连点头：“是啊，大家都这么说。”

叶财又将目光移到那辆电动车上。因为车把手上的厚实手套，遮挡住了男人的双手，他并没有看到那双手究竟是怎样的。于是，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道：“真没想到，你父亲也是六根手指啊。”

施保阳的脸上，露出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，他随口回答道：“是啊，我爷爷也是，都说这是遗传。我爷爷大拇指旁边，就比别人多长一根。其实，手术切掉也花不了多少钱，但我爸就说，没必要浪费那个钱，多一根就多一根呗，又不碍事。”

叶财听到这里，心中虽然已经波涛汹涌，但他依然保持着极度的镇定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。他面无波澜地走出了废品站，来到韩牧尘的身边。

韩牧尘刚挂断电话，一转身，便看到了叶财脸上那异常严肃的神情。他立刻意识到，事情可能发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转折。他压低声音，急切地询问：“怎么了？有什么情况？”

叶财凑到韩牧尘耳边，将刚才观察到的细节，以及施保阳的回答，都一一详细地告诉了他。

韩牧尘的双眼瞬间深邃了几分，他的语气也变得异常凝重：“你确定？”

叶财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，语气坚定：“确定。”

韩牧尘听完，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拿出手机，直接拨通了苏梦的号码。他命令道：“苏梦，立刻带人过来废品站！”

施保阳原本以为韩牧尘和叶财已经离开，准备收拾一下，却不料，就在他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时，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，如同鬼魅一般，突然蜂拥而至，将他彻底惊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