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相府刁奴遭人骂

类别:古代言情 作者:字数:39767更新时间:25/09/14 02:06:46

“宋云初,你这卑鄙无耻的狗贼!就该遭五雷轰顶,不得好死!”

震耳欲聋的喝骂声在耳畔回荡,宋云初的脚步不禁顿了顿,眉梢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。

穿越到这个书中世界不过短短十日,她已是次数不清地听到了“狗贼”二字,耳根几近磨出了老茧。

前方不远处便是皇家重地——御书房。宋云初本欲命人将身后那个咆哮不止的武将拖走,谁料,她身边的红衣侍女已如鬼魅般闪至那人面前,纤细的脚踝轻巧地一抬,便狠狠踢中了男人的胸口。

“辱骂相爷,罪无可恕!斩立决都不为过,来人!”侍女话音刚落,几名侍卫已如影随形般围拢上来,六七柄森寒的长剑瞬间架在了那武将的脖颈之上。

宋云初见状,急忙开口制止:“慢着!”

红衣女子转过头,眼中满是疑惑不解:“相爷,您是想留此人性命?”

宋云初淡然说道:“将他暂且收押,本相还有些疑问需要向他问清。”

侍卫们领命,不由分说地将那人拖了下去。即便如此,那武将依旧是红着双眼,歇斯底里地咒骂:“狗贼,你尽管杀了我,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!”

宋云初无奈地轻叹一声,正欲转身,却听到身后的两名心腹属下压低了声音私语:“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“相爷要问话,还得留着他的舌头。不如给他用上水刑与钉刑,让他生不如死,尝尝世间最惨痛的折磨。”

宋云初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,她立即转过头,再次叮嘱道:“不必用刑,好生看管便是!”

那二人闻言,皆是一愣,随即齐声应道:“是。”

他们心中纳闷,向来心狠手辣的相爷,竟要免了此人的刑罚,莫非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?

宋云初将属下们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尽收眼底,却并未多做解释,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。

她亦能理解他们的震惊。毕竟,这具身体的原主,乃是当朝的右丞相,且是女扮男装。此人平日里心狠手辣,手段残忍,可谓劣迹斑斑。

十天前的那个夜晚,她不过是在小说阅读软件上失手点开了一本名为《惹上邪王,爱妃你别逃》的书。鬼使神差地,她注意到简介的角色栏里,竟然有一个与她同名的配角,便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。

那是一本标签为“追妻火葬场”的古早虐恋文。男主角对女主角的虐待,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,都写得令人头疼。尤其当她看到与自己同名的反派——宋相,被皇帝以谋逆之罪革职流放,最终却被男主逸王带人乱箭射死的悲惨结局时,心中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。

“这般有勇有谋的大反派,怎么能死在她最唾弃的男主手里?”

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,她这个平时很少动笔写书评的人,竟然给这本书留下了无数条吐槽。而原文作者在她的最后一条书评下回复道:“亲,要不笔给你,你来写?”

谁曾想,一觉醒来,她竟然真的成了书中的宋相。她有十足的理由怀疑,是作者那个该死的家伙把她给“诅咒”进来的。

临近御书房时,太监总管匆匆迎了上来,压低声音禀报道:“宋大人,今晨陛下回宫途中遭遇歹人行刺,虽龙体无恙,但刺客未能抓住,陛下的心情十分不佳。如今已是午后,陛下仍未用膳,您可否前去劝劝?”

宋云初闻言,并未立刻回应,而是故作高冷地继续向前走去。

在原书中,宋相与皇帝之间那段“塑料君臣情”,可谓是贯穿始终。宋相在小说前期是武力值的天花板,虽然后期被男主超越,但她因协助皇帝夺位而深得帝王器重。然而,这位皇帝陛下,表面上病弱无害,平日里药不离口,内里却阴险狠辣,丝毫不输宋相。

在世人眼中,皇帝视宋相为肱骨之臣,不仅为她破例增设了一个丞相的职位,分走了元老刘丞相的权,还将宫中最为重要的情报机构“明镜司”交由宋相掌管,赋予她监督百官言行的权力,遇有行为不端者,宋相有权进行捉拿和严厉惩处。

宋云初作为一名忠实的读者,自然深知这便是所谓的“捧杀”。

她只要一想到不久后皇帝与宋相会反目成仇,而那个癫公般的男主又在背后紧追不舍地“补刀”,她的眼皮便止不住地狂跳。

怀揣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,她踏入了御书房。抬眼望去,只见御案后的那人,眉目如画,一张白皙的玉面常年泛着病态的苍白。长长的睫毛下,那双好看的凤眸却是异常清亮,当与她四目相对时,眼神温和得如同三月春风,毫无一丝害人之意。

“云初不必多礼,快些坐。”君离洛的声音温文尔雅,他转过身,吩咐太监总管去取宋云初平日里最爱吃的水果和美酒。

宋云初在御案前坐下,心中暗自腹诽起来。

【呵,若非早已洞悉你虚伪的人设,我还真差点被你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给欺骗了。】

君离洛提笔的动作微微一顿,抬眸瞥了宋云初一眼。

“云初,朕上午遇袭,虽有惊无险,但终究未能抓住那名刺客,朕当时就觉得,若有你在场,那刺客必定插翅难逃。可见,朕是不能没有你的。下回朕再出行,你便陪同朕一道,可好?”

宋云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。

【真是辛苦狗皇帝了,竟然能说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。】

她尽量用沉稳的语气回应道:“能够陪伴圣驾,微臣深感荣幸。今后只要有微臣在,定不会让任何歹人有机可乘,伤害陛下。”

“云初办事,朕是最放心的……咳咳!”君离洛话音未落,便掩着唇,止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
宋云初见状,连忙起身,将御案上的茶盏递了过去,“陛下可是觉得嗓子不适?不如传太医前来诊治一番。”

君离洛一边咳着,一边接过茶盏。

茶水刚入口,他便又听到了宋云初在心中悄声腹诽——

【狗皇帝真是会演戏,明明自身功夫了得,却偏要装得像个林黛玉。若是你能从书里跳出来,我定要带你闯荡内娱,影帝的宝座唾手可得。】

君离洛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。他朝宋云初淡淡一笑,温声开口:“无妨,不过是陈年旧疾,太医嘱咐过,只需按时服药便可。”

这些日子以来,君离洛早已习惯了宋云初时不时冒出的那些古怪词汇。

他第一次获得这项奇特能力,是在十天前的宫宴之上。彼时,他正与众臣一同欣赏歌舞,忽然间,一阵细碎的自言自语飘入耳中。

【这金沙富贵蟹的味道真是绝了,书里记载的那些珍馐佳肴,一点儿都没骗我。】

【还有这芙蓉珍珠糕搭配梅子酒,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绝配,不愧是宫廷御膳!】

那声音,正是宋云初。

明明宋云初平日里也时常能品尝到这些食物,为何还会如此赞叹?君离洛心中满是好奇。

正当他疑惑之际,又听宋云初继续念叨——

【啧,作者为了凸显女主能歌善舞,竟将宫宴上的歌舞描写得乏味单调,如今身处书中,我才发现,确实是有些无趣啊。】

【这位歌姬长得倒是娇俏水灵,可惜这小曲儿唱得实在不敢恭维,远不如我唱得动听。】

【风吹沙,蝶恋花,千古佳话~似水中月,情迷着镜中花~】

听到宋云初竟然哼起了歌,君离洛感到不可思议。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,只见宋云初的神情依旧平静,侧颜宁静,分明没有张开嘴。

然而,歌声却仍在继续——

【那年仲夏你背上行囊踏上离家路,古道旁我欲语泪先流~】

君离洛觉得此事透着几分邪门,便忍不住出声唤道:“云初!”

宋云初闻声,缓缓转过头,看向他: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

【狗皇帝为何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?莫非我又做了什么惹他不快之事?】

君离洛的瞳孔猛地一缩——

“狗皇帝”?

宋云初竟然敢这样称呼他!

然而,宋云初明明没有张嘴说话。君离洛十分确定,自己仅仅是喝了两三杯果酒,头脑清醒,绝无可能出现幻觉。

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之际,他看到宋云初脸上带着一丝疑惑,再次唤了他一声,“陛下?”

【刚才那一眼太犀利了,莫非他是在盘算着如何对付我?按理说不该如此,按照原著的时间线,我和他之间尚未到撕破脸的地步。】

君离洛:“……!”

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内心已然确认了一个事实。

宋云初仅仅是唤了他一声“陛下”,周围的其他人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。而他刚才听到的那些对他极不敬的念头,分明是宋云初的心声!

宋云初还在等待他的回应,君离洛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面色如常地开口说道:“朕刚才见你一直盯着前方的歌姬看,莫不是你对那女子有意?若你喜欢,朕便将她赐给你。”

“陛下,微臣方才只是在思索一些事情,并非对那姑娘有意。”宋云初连忙婉拒,“微臣谢过陛下的好意,您日理万机,无需为这等小事分心。”

【狗皇帝私底下安插了不少眼线,遍布宫中各个部门,充当他的耳目。这唱曲的小妞,莫非也是他安插的密探之一?啧,反正拒绝就是最正确的选择。】

君离洛再次听到了宋云初心中的真实想法,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淡然一笑:“朕只是随口一问,云初既然不喜欢,朕自然也不会勉强。”

宋云初回以一个虚假的笑容,转身之际,又是一阵腹诽涌上心头。

【狗皇帝演戏的本事当真是炉火纯青,外表温文尔雅,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内心藏着算计。】

【他刚才究竟是什么意思?】

【算了,且走且看,想方设法让他不要黑化,我不信我改不了这个结局。】

宋云初并不知道,身后的君离洛正望着她的背影,眼中满是深深的疑虑。

宋云初的心声里,夹杂着一些他无法完全理解的词汇,这让他感到好奇,却又无法直接开口询问。

宋云初深知君离洛一直在伪装,也明白他正伺机铲除自己。既然宋云初选择不揭穿他,他自然也乐意继续维持君臣和睦的假象。

“宋云初啊宋云初,你仗着拥立之功,行事狂妄,对朕毫无敬畏,更谈不上忠诚。如今朕能窥探你心中的想法,你若敢有丝毫犯上作乱之举,朕定然早有应对之策。你永远也别想凌驾于朕之上。”

“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,注定会败得一败涂地!”

接下来的日子里,君离洛对宋云初依旧表现出从前的器重与信任。他常常在下朝之后,将宋云初召至御书房,一同处理政务。

他内心深处,自然是为了能更多地听到宋云初的心声。

起初,他还有些担忧,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奇特能力会不会很快便消失。然而,十天的时间匆匆而过,每当他与宋云初相处时,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心中所想,他便不再为此感到忧虑。

宋云初对他的不尊敬,着实是毫不掩饰,总是在心中偷偷称呼他为——“狗皇帝”。

不过,宋云初目前似乎还没有任何想要犯上作乱的意图。

而且,她如今的表现,也比从前懈怠懒散了许多。

例如,她在批阅奏折时,明明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,内心却在盘算着中午要吃什么。

又例如,当君离洛与宋云初讨论政事时,宋云初不像从前那样喜欢主动提出建议,事事都让他来做决定。同时,她心中所想的也是——

【要是能穿越成一个逍遥自在、混吃等死的地方首富就好了,怎么偏偏就穿越成了个树敌众多的权臣?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,下了朝还要来御书房加班,真是太倒霉了!】

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难得的休沐日,这狗皇帝竟然还要叫我来陪他练箭。连着早起整整十天,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,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睡个饱觉。】
【说起来,明天正好是月中,万花楼的花魁娘子要推出新曲,据说她的歌声能够唱出万种风情,尤其动人心肠。我这样一个热爱音乐的人,怎么能错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呢?】

君离洛听到宋云初的内心想法,忍不住轻蔑地嗤笑了一声。

“‘穿’?大概是指她内心深处的一种向往吧。”君离洛心中暗忖,“原来这个家伙也会为自己树敌众多而感到担忧,如今觉得生活过于疲惫,竟然不想继续当权臣,反而奢望做个富可敌国的首富了。真是可笑至极。”

“像她这样得罪了朝野上下无数人,一旦失去了右相的身份,走到哪里都可能面临人人喊杀的境地,余生都将在无尽的灾祸中度过。”

“况且,她明明享受着我赐予的名利与富贵,心中却还要对我心生埋怨。连续十日不休息又算得了什么?放眼朝野,又有几个人有资格踏足这御书房半步?”

“若非她身手了得,且党羽众多,我真想当场掀翻这张御案,将她抄家游街,让她死得尸骨无存!”

君离洛原本以为宋云初未曾娶妻纳妾,便以为她对男女之情不甚在意,会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巩固政权之上,如同自己一般。谁曾想,她竟是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,身在御书房,心却早已飘向了万花楼里的花魁娘子。

“藐视皇权,生活骄奢淫逸,当真是可恶至极!”

“云初,剩下的奏折,你替朕分担一些吧。”

宋云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,冷不丁听到耳畔传来皇帝的声音。紧接着,太监总管便捧着一堆奏折走了过来。

宋云初应了一声“是”,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,随手拿起奏折便翻阅起来。

她继承了原主的身法武艺,除了拥有卓绝的功夫之外,在处理政务方面,原主宋相的记忆也能辅助她做出准确的判断。在一些小事上,她几乎不会出现差池。而若遇大事,皇帝自然会召集众臣一同商议。

宋云初起初还有些不适应,如今也渐渐习惯了,她深知“在其位谋其政”的道理。

【处理完这些奏折,应该就可以告辞了吧?今晚我一定要早点休息,明天还要出门好好放松一下。真希望狗皇帝不要再叫我加班了。】

几尺之外,君离洛瞥了宋云初一眼,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
“想趁着明日休沐出门吃喝玩乐,是吗?朕偏不让你如意。”

过了好一会儿,宋云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篇奏折,起身准备告退。

“陛下若无其他要紧之事,微臣便先行告退了。您今日也已批阅奏折许久,该好好歇息了。”

君离洛朝她点了点头,微笑着应道:“嗯。”

眼见着宋云初即将走到门口,他又出声叫住了她:“云初,这两日天气甚好,朕都觉得精神好了许多。朕总不能一直待在宫殿里,明日你不如再陪朕去演武场练箭吧?”

宋云初:“……!”

【这狗皇帝是真把臣子当成了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吗?他从寝宫到演武场倒是轻松,我特么从家里出发,来回一趟要浪费多少时间!休沐日不让人好好睡觉,还要陪你练箭,御前侍卫那么多,你偏偏就非得找上我?】

尽管心中气急败坏,宋云初脸上依然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淡笑,开口说道:“陛下,微臣……”

“怎么,你明日已有旁的安排吗?”君离洛轻咳了一声,继续说道,“若当真如此,你不如告诉那人,朕难得精神好转,想要练习骑射,需要你的陪伴与指导,想必她定能理解。放眼整个朝野,谁不知朕对你器重有加。”

君离洛一番话语,将宋云初的退路完全堵死。宋云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。

皇帝如此看重自己,若是此时还说想要睡个懒觉,岂不是显得既没出息又不识抬举?

这个来之不易的休沐日,就这样再次泡汤了。

……

翌日,艳阳高照,和煦的日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,在演武场周围洒落了一地斑驳陆离的光影。

宋云初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君离洛射了一整个时辰的靶子。直到君离洛停下休息,她才顺势坐下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。

余光瞥见有人影靠近,她转头望去,来人正是羽林军副统领沈樾,也是皇帝的心腹之一。

“陛下,您前几日让微臣彻查之事,如今已有了眉目。”

因为有旁人在场,沈樾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,没有继续往下说。

君离洛并未打算避讳宋云初,他接过话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“是,您让微臣寻找的那位‘凤女’……”

听到“凤女”二字,宋云初的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。

“凤女?不就是那个女主,那个傻乎乎的疯女人吗!果然,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。”

“据微臣查探,那位‘凤女’应是晋国公府的大小姐,江如敏。坊间传闻这位大小姐心胸狭隘,为人粗鄙不堪。可经微臣细致的调查,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恶名,完全是被人刻意构陷。”

沈樾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反倒是她那位在民间享有盛名许久的二妹,不过是徒有虚名,绝非真正的‘凤女’。”

君离洛闻言,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,“哦?怎么说?”

他刚才恰好听到了宋云初在心中的抱怨,很明显,宋云初知道这位“凤女”是谁,而且对她似乎并无好感。

十七年前,晋国公夫人与侧室几乎在同一天生产,两人皆诞下了女婴,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。恰巧在那段时间里,天际出现了绚烂的彩色祥云,百鸟齐飞,是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兆。一位云游道人路过此地,观看了天象后,称“凤女”降世,预言她将为天启国带来无尽的福泽。

之后三年,天启国境内多个地区都迎来了大丰收,灾情也比往年减少了许多。先帝大喜过望,便决定让晋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成为皇家的媳妇,将她们分别指婚给了大皇子与二皇子。

如今,两位小姐皆已到了适婚的年纪。然而,与她们指婚的两位皇子,却早已在残酷的夺嫡之争中化为尘土,坟头上的青草都已长了数尺高。

而这其中,宋云初的精心谋划,功不可没。

君离洛作为最终登顶皇位的胜者,自然是不愿意让“凤女”的花落别家。

他对所谓的“凤女降世”之说并不信服。在他看来,丰收与灾情皆是天意,福泽并非必然由某一个人带来,或许只是这晋国公府的江家姐妹恰巧出生在了这个特殊的时机。然而,既然百姓们普遍相信“凤女”能够带来祥瑞,他便决定顺应民意,将这位“凤女”迎到自己的身边。

可他偶然间听闻宫中有人私下议论,称江家的大小姐品行不端,而“凤女”应当只有一人,那便是二小姐。至于那位大小姐,不过是恰巧与二小姐同一日出生,才跟着沾了光。

君离洛觉得此事蹊跷,便下令让沈樾亲自前去彻查此事。

“江大小姐对待他人向来和善,私下里更是救助了无数灾民。她做善事从不张扬,由此可见其温厚内敛的性情。至于江二小姐,她的美名大多是通过街头巷尾的口耳相传而来的,她私下里极尽奢靡浪费,且有严重的拜高踩低之嫌,行为举止颇有些表里不一。照此看来……她又怎会是所谓的‘凤女’?”

一旁的宋云初听到沈樾的汇报,禁不住挑了挑眉毛。

【真是万年不变的狗血套路啊,男配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女主的人品有多么优秀,唯独那个男主,简直是眼瞎得无可救药,竟然将恶毒女配视若珍宝。要是他稍微学习一下狗皇帝的手段,派个人去长时间监视女主,也不至于走到哪里都对女主破口大骂,称其为‘毒妇’。】

【这位傻气的作者,将男主写得文武双全,似乎无所不能,却唯独无法认清女主的真面目。而那位女主也是,多才多艺,容貌倾国倾城,可偏偏就无法独立思考,始终是个傻不愣登的恋爱脑。】

宋云初回想起当初阅读原著时的情节,便忍不住对作者的设定感到唾弃。

【晋国公府长女江如敏,医术精湛,容貌无双。】

【因一场机缘巧合,她被指婚给了梦中情郎逸王,可逸王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那位同父异母的二妹江雨夕。】

【她从未想过,她倾尽所有去痴恋的那个人,最终竟会让她遍体鳞伤。】

【被他亲手灌下堕胎药之后,她肝肠寸断,选择了远走高飞。】

【得知她腹中怀的是他的骨肉,他追悔莫及,痛彻心扉,一心想要将她追回来。】

【她伤痕累累,他悔恨不已。她奋力逃离,他穷追不舍。】

【PS:霸道邪魅男主VS纯良小白兔女主,男主追妻火葬场,结局he,请放心食用。】

【如此狗血的剧情和扁平化的人物设定,我竟然还要成为他们之间爱恨纠葛的一环,这简直太可笑了。】

【我的命运竟然和那个狗皇帝紧密地联系在一起。眼下这个阶段,狗皇帝对那位‘凤女’仅仅是处于好奇阶段。等将来他那颗从小就饱受情感缺失的心灵,感受到江如敏给予的温暖之后,他便会开始与逸王争夺江如敏。再往后,他就会变得越来越扭曲……虽然可恨,但这个人倒也有些可怜之处。我是否应该为他挑选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,以此来治愈他那份孤独寂寞感?这样一来,我或许也能获得一个善终。】

宋云初一边在心中盘算着,一边低头喝着茶。她并未察觉到,原本正与沈樾交谈的君离洛,神情陡然一怔,并将目光投向了她。

“他果然没有猜错。”君离洛心中暗道。

这些日子以来,虽然宋云初口中不时蹦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词汇,但他仍能隐约推断出一件事——宋云初似乎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。

他自己拥有偷听宋云初心声的奇特能力,如果说他是异类,那么宋云初就是第二个异类。而且,宋云初所拥有的能力,比他还要强大得多。

她竟然能够感知到与自身相关之人的未来结局。

宋云初几次提及的“原著”,大概是一本记录所有人命运走向的天书,这本书只存在于宋云初的脑海之中。除非宋云初主动提及,否则旁人根本无法得知其中的内容。

“逸王君天逸,是先帝最小的弟弟,也就是朕的小皇叔,只比朕大了三岁。”

“‘凤女’,便是晋国公府的长女江如敏。‘凤女’将会与君天逸历经重重磨难,最终结为夫妻。而朕,君离洛,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掠夺者,将来注定会惨败收场。宋云初也会卷入这场纠葛之中,最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。”

“宋云初企图规避掉这场厄运,竟然想着要为朕挑选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……难怪这厮近来不像从前那般张扬跋扈。”

“‘原著’中的宋云初之所以落得个凄惨的下场,是否与她后来的谋逆有关?如今她收敛锋芒,定是为了求得长久生存。”

“即便宋云初此刻没有谋逆之心,也不能保证她将来能够一直忠于君王。他可没忘记,这家伙之前有多么傲慢无礼。”然而,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并非对付宋云初,而是要对付那位“凤女”江如敏。

他原本打算让“凤女”入宫,充当一个吉祥物的角色,但现在,他不得不改变这个主意了。他很难相信,一个堂堂一国之君,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控。但是,毕竟这是宋云初预言的内容,总归要信上几分。这个能够影响他未来命运的女人……绝不能留。

“云初,咱们不必再继续练射箭了,你陪朕出宫走一走吧。”

君离洛说着,轻轻拍了一下宋云初的肩膀。

宋云初转过头看向他,问道:“现在?”

【这狗皇帝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那位‘凤女’了吧?从沈樾的讲述中,狗皇帝大概是对江如敏产生了些许好感。】

【我是否应该想办法让他无法见到那位‘凤女’呢?可是,他心中已经有了想要去见‘凤女’的念头,就算今天见不成,改天也一定会见到。我大概是无法阻止他们之间的相识了,倒不如想办法让他对那位‘凤女’产生厌恶。】

“对,就是现在出宫。”君离洛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,转身便去换衣服了。

“宋云初,朕这次就顺从你的心意,与江如敏彻底断绝一切可能性。”

“陛下难得出宫,定要玩得尽兴才是。微臣知道这附近有几家酒楼的菜肴十分不错,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了,陛下可否让微臣为您引荐几家?”

宋云初随同君离洛行走在皇城宽阔的街道上,君离洛为了避免引人注目,只让羽林军统领沈樾一人随行。

“唔,是该找个落脚的地方歇脚了,云初,你来带路吧。待会儿见到外人,我们的称呼可得改一改了。”

“洛兄说得极是。”宋云初笑着回应道,“前面不远处有一家珍味楼,他们招牌菜做得色香味俱全,想必会有洛兄喜欢的菜肴。”

君姓乃是天启国的皇室之姓,寻常百姓绝无可能拥有此姓,因此君离洛在宫外的化名是“洛离”。

一行三人来到珍味楼,拣了一个最宽敞的雅间。在等待酒菜上桌的间隙,宋云初的目光越过窗户,飘向了斜对面的一家名为“雅芳阁”的场所。

雅芳阁乃是这皇城内颇有名气的小倌馆之一。前几日她偶然路过门口时,曾看见馆内有两位抱着琵琶的俊秀公子,他们冲她露出浅浅的笑意,尽管未曾发出任何声响,但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尽是诱惑,仿佛在无声地邀请:“客官,进来玩呀。”

雅芳阁里的小倌们,无论是容貌还是表情管理都堪称一流。

然而,对于早已见惯了各种俊男靓女的宋云初来说,那两位“小白脸”不足以让她感到惊艳。她真正想看的,是原著中那位命运最为悲惨的男性配角,花魁公子柳惜尘,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采。

原著中曾描绘此人清雅脱俗,琴音动人心弦,且只卖艺不卖身。他每隔三日营业一次,每次仅接待一位客人。所谓的“接待”,不过是陪酒和陪聊而已。但即便如此,他也足以引得无数男女为他疯狂。

宋云初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,早已渴望一睹其风采。可惜的是,柳惜尘前几次营业的日子她都恰好错过了。而今天,恰好又是柳惜尘营业的日子,也正好是她的休息日。谁料到,这该死的皇帝竟然不给她自由。

宋云初自然不知道,她此刻的种种抱怨,都被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君离洛一字不差地听了去。

君离洛瞥了一眼雅芳阁的方向,眼底划过一抹讥诮之色。

“这个混账宋云初,之前在御书房里就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去逛窑子,现在坐在酒楼里,目光又盯着街边的小倌馆看个不停。”

“而且,这家伙不仅好色,竟然还男女通吃?否则,又怎会惦记着要去见雅芳阁的花魁公子。”

酒足饭饱之后,君离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手下匆匆返回,向他禀报:“陛下,江大小姐此刻正在青云巷的纤衣坊里。”

君离洛当即问道:“她身边有几个人?”

“她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婢女跟随。”

君离洛起身走出雅间,宋云初紧随其后。她淡笑着问道:“陛下这是要与那位‘凤女’来一场不期而遇吗?”

“朕对她确实有几分好奇,总归是要见上一面的。”

从珍味楼到青云巷,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。

三人很快便来到了纤衣坊。这是一家专为年轻男女量身制衣的店铺,一眼望去,店铺的四壁都挂满了上好的绸缎。

“陛下,那位身着浅白色衣裙的女子,便是江大小姐。”沈樾在君离洛耳畔悄声说道,同时朝店铺的一个角落指了指。

君离洛与宋云初几乎同时望了过去。

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,一头乌黑如云的发丝被挽起了一部分,其余的发丝则自然地披散在两肩。她生着一双柳叶眉,眉下的双眸黝黑而明亮。一身洁白雅致的长裙,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。

她正与身旁的婢女们交谈着,似乎在讨论哪几件衣服最为好看。说到高兴之处,她笑得明媚灿烂,尽显少女的活力。

宋云初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。

【原著中对江如敏的描述是肌肤胜雪,清雅明丽,容貌绝俗。今日一见,果然是个绝代佳人。】

在宋云初的身边,君离洛瞥了她一眼。

“这个下流胚子,莫非是动心了?”

“这倒也不足为奇。江如敏的确姿色出众,她的容貌与气质在一众女客之中都显得格外醒目。”

“可对于身为天子的朕而言,一副好看的皮囊根本不足以令朕心动。”

“在宋云初预知的未来某一天,朕将会与我的小皇叔君天逸争夺江如敏,且最终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。”

“真是可笑,朕乃是注定要成大事者,这辈子都不可能因为儿女私情而犯下糊涂。即便朕坚信自己的定力,也必须彻底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隐患。”

他偏过头,向沈樾使了一个眼色。

沈樾了然地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了纤衣坊。

他已经确认了江如敏确实是那位“凤女”。他原本以为陛下会对江如敏心生爱慕,却未曾料到陛下竟然会下令要他除掉江如敏。

而陛下今日出宫,正是为了亲眼目睹“凤女”的死亡。

宋云初见沈樾突然离开,有些疑惑地问君离洛道:“洛兄,沈兄这是去干什么了?”

“他说是有些口渴,去对面的茶馆买茶喝了。”

宋云初并没有多想。她此刻更在意的是,君离洛在见到江如敏之后,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想法。

在宋云初的思索间,江如敏已经带着她的婢女们朝门口走来。

当她与宋云初擦肩而过的瞬间,宋云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。那香味并非源自草木花卉,而是浅淡而宜人。

【身上带着异香,沁人心脾,不愧是女主。】

君离洛等到江如敏主仆走远了一段距离后,才迈开脚步跟了上去。

“洛兄,咱们就只是这样跟着吗?若您对那位‘凤女’有意,咱们可以想办法创造一个与她相识的机会。”

【或许我该想办法让江如敏出个洋相,以此来降低她在狗皇帝心中的好感度。只要狗皇帝不再惦记着她,我就有机会为他寻找一位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子,让他当个得力的贤内助了。】

君离洛听到宋云初心中的想法,心中不禁产生了几分困惑。

按照宋云初过去那种杀伐果断的性格,既然已经预知到江如敏是一个潜在的祸患,就应该趁早除掉,宁可错杀一千,也绝不放过一个。可为何宋云初此刻却未曾流露出半分杀意,仅仅只是想着让江如敏出个丑?

君离洛暗自想着,宋云初此刻表现出的心慈手软,实在不像平日里那个果决狠辣的宋云初。

然而,君离洛很快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。

“莫非是宋云初看中了江如敏的美色,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情,所以才不舍得痛下杀手?”

“若真是如此,那她也实在太没出息了!”

君离洛心中涌起一股鄙夷,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,目光始终紧紧锁定着前方那道浅白色身影——江如敏及其身边的两名婢女。

江如敏素来喜爱甜食,尤其是糖人和糖葫芦。果不其然,如同君离洛预料的那样,江如敏在听到街边糖人小贩的叫卖声,又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甜香时,忍不住循着香味走到了那个卖糖人的小摊前。

她与摊主寒暄了几句后,那摊主便笑吟吟地将一根刚刚做好的新鲜糖人递给了她。

君离洛望着眼前这一幕,眼底的目光变得异常幽沉。

那糖人之中,已掺入了剧毒。只要江如敏吃了下去,必死无疑!

然而,事实的发展往往不如人意。

江如敏正要张嘴咬下那根糖人,却被身旁的婢女一把拦住。“小姐,您莫非忘了前两天那个卖毒栗子的老奶奶?这些路边摊的东西,还是先验过再吃比较妥当。”

江如敏闻言,瞬间回想起当日差点被毒害的惊险一幕,心中依旧心有余悸。她听从了婢女的劝告,从衣袖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根银针。她自幼便开始跟随名师学习医术,银针几乎是形影不离。

她并未注意到,斜对面的摊主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,手已经悄悄伸向了摊子下方,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弯刀。

不远处,君离洛见江如敏没有立刻吃下糖人,倒也不感到意外。毕竟江如敏也通晓医术,若用毒杀的手段无法奏效,那就只能动用刀剑了。

“原本,我还想着能给她留个全尸的。”君离洛心中冷笑着想。

而江如敏那边,她用银针验了验那根糖人,针尖已经染上了一抹黑色。

“有毒!”江如敏身后的婢女惊呼一声,抬头看向前方的摊主,却见那摊主已然提着弯刀,朝着她们三人砍了过来。

与此同时,隔壁卖糖葫芦和糖饼的摊主也迅速从摊子底下抽出了兵器,朝着江如敏主仆三人逼近。

“小姐,快退后!”

江如敏的两名婢女,一人持着短刀,一人挥舞着长鞭,第一时间将她护在了身后。江如敏虽然医术精湛,却丝毫不会武功。眼见对面来袭的刺客足有五人之多,她顿时紧张起来。

宋云初正从路边的一个摊子上买了一把炒瓜子,一回头便看见江如敏主仆三人陷入了危急之中,她有些意外。江如敏在原著中确实经历过好几次被刺杀的事件,但那些遇险的时刻,大多都发生在夜晚或者偏僻寂静的地方。

“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行凶,这些刺客未免也太猖狂了。”宋云初话音刚落,便迈开了脚步。她如今身怀绝顶武功,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五个歹徒砍死。虽然这位“女主”并不那么讨喜,时常会犯些迷糊,但从头到尾,她都未曾做过任何恶事。

君离洛见宋云初试图上前帮忙,连忙拦住了她,“云初,你要去帮她们?那里太危险了。”

宋云初颇为诧异地回过头,问道:“洛兄,‘凤女’身处险境,你却不让我去搭救吗?”

【女主遇险,这狗皇帝难道不应该趁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?这正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去搭讪。】

【虽然我不希望他们两个真的扯上什么关系,但是狗皇帝这样冷眼旁观,也太不合常理了吧?他自己不去救也就罢了,怎么还拦着我不让我去呢。】

“云初,即便她是真的‘凤女’,也不值得你去冒这个险。”君离洛望着宋云初,一本正经地说道,“云初,你对我而言,就如同手足一般。若你因此而发生任何意外,我可不就失去了一条重要的臂膀吗?这位‘凤女’固然容貌美丽,但和你相比,她根本就不重要了。不必管她。”

宋云初:“……”

【这狗皇帝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虚伪的话的?若非我早已看过原著,我差点就信了他这番鬼话。】

【还说什么兄弟如手足?你顶多把我宋云初当作一件可以利用的趁手兵器罢了。如今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,才对我另眼相看,给我好脸色。等到将来你羽翼丰满了,恐怕恨不得立刻将我除之而后快。】

宋云初在心中腹诽着,表面上却只能佯装出一副感动的表情。正当她准备回话之际,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江如敏的惊呼。

宋云初连忙回头看去,只见歹徒的刀尖已经划过了江如敏的手臂,鲜血顿时涌了出来。江如敏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,脸上写满了惊惧与无助。

在同一时刻,宋云初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,竟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。

而一旁的君离洛,也松开了揽着她的胳膊,改为捂着胸口,整个人难受得有些站立不稳。

宋云初恍惚间,看到空中浮现出一排闪烁着红光的巨大文字——“主角死,万物灭。”

宋云初心中一惊。

“对了,江如敏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。原著中的所有剧情,都是围绕着她展开的。一旦江如敏死了,这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。”

“大多数时候,江如敏都拥有着女主特有的光环,哪怕多次身处绝境,也能逢凶化吉。”

“眼前这六个字,是在提醒我,在这一刻,我必须为了江如敏身上的‘女主光环’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,帮助她脱离险境。”

忽然,她听到身侧传来“扑通”一声。宋云初低头一看,君离洛竟然昏迷了过去。

“这狗皇帝是突然犯病了吗?毕竟他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‘疯批’人设。”

“眼下救女主才是头等大事,我实在顾不上君离洛了。”她用力地咬了咬唇,强迫自己保持清醒,然后迈着两三步冲到一旁的摊子前,抄起一把竹签。她将体内的内力凝聚于指尖,对着江如敏身后的两名刺客疾射而去!

那些竹签分别刺入了那两名刺客的大腿和肩部,而且刺得极深,令二人吃痛不已,手上的力道也因此大打折扣。

江如敏的两名婢女趁此良机,迅速将那两名刺客踢了出去。

更让她们欣喜的是,那个出手相助的身影,如同一道轻烟般迅速掠了过来。眨眼之间,她又一脚踢飞了另一名刺客,将那名刺客送到了街边的烤肉摊上,烫得他连滚带爬,惨叫连连。

两位婢女心中暗想,这位出手相助之人,定是一位路见不平、拔刀相助的仗义侠士。果然,这世间还是善良的人居多啊!而且,这位侠士不仅侠肝义胆,模样更是丰神如玉。

“你们两个,好好护着你们的小姐。”宋云初朝那两名婢女说道,“剩下的那几个歹徒,就交给我来对付。”

只剩下两名完好无损的刺客,对宋云初而言,对付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。

宋云初的突然出现,无疑让那两名刺客大吃一惊。在她的注视下,两人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。他们可不敢与宋云初动手,更何况,他们自知打不过对方。

他们本是遵从沈统领的命令前来刺杀江大小姐,这背后有着陛下授意。然而此刻,作为陛下身边红人的宋相,竟然出面阻拦他们,难道是陛下临时改变了主意?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君离洛所在的位置,却发现皇帝陛下竟然昏迷在路边,这让他们觉得更加匪夷所思。

“陛下是怎么了?这位宋相究竟在搞什么鬼!”

“陛下昏迷不醒,他理应寸步不离地陪在陛下身边,好好照顾才是。可他倒好,竟然把陛下丢在一边不管,反而冲过来营救陛下要杀的女子?这简直是岂有此理,是大逆不道,藐视君主!”

宋云初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。但她明显察觉到,自从她出现之后,那两名刺客便停止了进攻,似乎是不敢再上前了。她猜测,他们大概是被自己的身手震慑住了。毕竟,刚才她那一手,足以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有多么高强的武功。

她正准备上前抓一个离她最近的刺客,好好审问一下幕后指使者究竟是谁,却见那刺客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,用力掷在地上。随着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眼前瞬间弥漫起一阵灰白色的烟雾。

烟雾瞬间干扰了宋云初的视线。她警惕地屏住了呼吸,同时抬起衣袖用力挥了挥,试图驱散烟雾。

待烟雾散去之后,那两名刺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江如敏主仆三人被烟雾呛得直咳嗽。宋云初低头看向她们三人,江如敏依然惊魂未定地捂着受伤的胳膊,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,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,显然是疼痛难忍。尽管江如敏是一名医者,但此刻她的胳膊实在太疼了,以至于连抬都抬不起来,自行上药包扎自然非常不方便。

“非常感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!您的这份大恩大德,我们主仆三人没齿难忘。”江如敏稍微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惊慌,第一时间朝宋云初表达了感谢。

宋云初正想客套几句,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:“宋兄!你怎么能把洛公子一个人撇在路边!”

宋云初回过头,正好对上沈樾那张铁青的脸色。沈樾正背着昏迷不醒的君离洛,一双剑眉拧成了一团,眼中也溢满了冰冷的怒意。

宋云初心中“咯噔”一声。

“对了,刚才情急之下,我光顾着救女主,完全把昏迷的狗皇帝给忘了。”

“我身为狗皇帝的‘左膀右臂’,竟然把昏迷的陛下一个人丢在街边不管,这确实称得上是大不敬之罪。”

“沈兄弟,切勿生气。事急从权,刚才这几位姑娘身处极度危险之中,我只能先顾着救人。洛兄一向宅心仁厚,想必也不会责怪我丢下他不管。”

沈樾深知自己的品级不如宋云初,无权训斥他,只能在心中暗自咒骂宋云初。他暗自发誓,等陛下将来羽翼丰满了,第一个要处置的,便是宋云初这种不忠之臣!

“洛兄忽然昏迷,莫非是他的心疾又犯了?咱们不如找个近些的医馆让他进去歇息一下吧。正好这几位姑娘也需要处理一下伤势,咱们顺便护送她们一程。”

沈樾挂念着君离洛的安危,只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。

片刻之后,一行人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馆,分了两间屋子安顿下来休息。大夫为君离洛把了脉后,转向宋云初和沈樾两人说道:“这位公子患有陈年心疾,此病极难根治。今日旧疾复发,想必是受到了某种刺激。像他这样的病症,最忌讳大喜大悲。你们可得仔细叮嘱他,让他平日里切勿情绪过于激动。”

沈樾闻言,转头看向宋云初,问道:“宋兄,我中间离开了一会儿,洛公子可曾受到什么刺激?”

他虽然如此问,但心中却清楚得很。他离开是为了去安排刺客的行动,而且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君离洛那边的动静。君离洛似乎并非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而诱发的心疾。

宋云初陷入了沉思。她回想起江如敏遇险的那一刻,她自己感到呼吸困难,神情恍惚,而君离洛似乎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倒下的。

恍惚之间,她收到了这个世界系统对她的提示——“主角死,万物灭。”

“原著中,江如敏虽然经历了虐身虐心的种种磨难,又多次被恶毒的女配陷害,但终究是主角,光环极其强大。无论是坠崖落水,还是双目失明、流产等遭遇,她都能挺过去。总而言之,她就是一个非常难以杀死、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存在。”

“就拿刚才街上的那场刺杀来说,我根本无法冷眼旁观。万一我袖手旁观,女主不幸身死,整个世界或许就会随之消失。”

“那么,我也会死在这个世界里?还是说,有概率回到原来的世界?”

她不敢去冒险尝试,她害怕自己会和这个世界一同化为灰烬。

“宋兄,你在发什么呆呢?”

耳边响起了沈樾的声音,宋云初回过神来,转头说道:“洛兄他……昏迷得实在是太突然了,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何缘故。”

“总之,这病症需要慢慢调养。老夫先替这位公子开一副药方。”

“有劳大夫了。”

大夫暂且离开去抓药了,宋云初这才朝沈樾解释道:“沈大人可千万别误会本相不关心陛下。方才你是没看见,那位‘凤女’的处境有多么凶险!若非本相出手,她恐怕早已成了那些刺客刀下的亡魂。这位‘凤女’本就是陛下心仪的女子,而且她还身怀一手好医术,说不定她真有办法能根除陛下的心疾呢?”

宋云初心中清楚,在原著的剧情里,女主确实曾因为一时好心想要为这位狗皇帝治疗心疾。然而,这病症才刚显露出一点儿好转的迹象,狗皇帝就与男主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。直到结局时,狗皇帝也未能逃过一劫,他的心疾也始终没有痊愈。

对于宋云初给出的说法,沈樾自然是不信的,他心中冷哼了一声,但表面上却只能应道:“下官自然是不敢误解相爷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你在这里看着陛下,本相出去方便一下。”宋云初说着,便走向了屋外。

她得去看看江如敏的伤势。她和江如敏以这样的方式相识,倒也不算太糟。如果她始终无法避免与江如敏产生联系,那么她至少要尽力让江如敏对她产生好感。

宋云初并不知道,在她离开之后,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君离洛缓缓睁开了眼睛,眼眸中涌动着一片冰冷。

就在大夫说要去抓药的那一刻,他其实就已经醒了,只是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。他刚醒来,就听见了宋云初的内心独白,得知未来江如敏会为他治病。然而,直到他驾崩的那一刻,他的心疾也仅仅是出现了一点儿好转的迹象而已。

他知道,自己的这个病是好不了了。他也不再奢求能够拥有一副康健的身子骨。当务之急,他要做的,还是先除掉那个“凤女”,然后再除掉那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小皇叔君天逸!

“陛下,您醒了!”床前的沈樾面色一喜,随即关切地问道:“您现在感觉如何?”

君离洛在沈樾的搀扶下,缓缓地坐起身,说道:“方才在街边的时候,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,不过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了,你不必过于担心。”

沈樾闻言,心下稍安。随后,他却又忍不住面露铁青之色,说道:“陛下,这位宋相实在太过分了!他竟然将昏迷不醒的您独自撇在路边,而去救那位‘凤女’!微臣手下的那些人,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只能先行撤离。”

“他的功夫奇高,朕原本带他出来是为了护驾的。经过这次遇刺一事,朕已经察觉到暗中有不少歹人在觊觎着朕的性命。虽然宋云初这个人并不忠诚,但他如今的地位是朕亲手赐予的,目前他还不至于会对朕不利。只是朕没想到,他竟然会如此多管闲事,还如此极力地护着那位‘凤女’。”

“那么陛下,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
“江如敏应该也在这医馆内吧?”君离洛漠然地说道,“朕来拖住宋云初,你则负责去除掉江如敏。务必,别再让朕失望了。”

“今日幸得恩人相救,我心中十分感激。看恩人的衣着打扮,想必是富贵人家出身。若是我赠送金银珠宝,对您应该没什么用处。这两瓶黑玉膏是我亲手调制的,对于治疗外伤有着奇效。还请恩人笑纳。”

在雅致的室内,宋云初望着江如敏递过来的两瓶药膏,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。

在原著中,江如敏确实喜欢用自己亲手制作的各种药品来作为回报,而这黑玉膏更是她母亲的独门秘方,效果比太医院里的顶级金创药还要好上几分。

“这……这多不好意思啊。”宋云初故作矜持地推辞道。

“恩人不必如此推辞。您有如此好的身手,平日里肯定是勤于练武吧?习武之人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,您收下这药膏,日后兴许用得上。”

“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,那我就不和姑娘客气了。”

宋云初收下了药膏,心情颇为愉悦。

“善良,本就是江如敏的人设之一。”

“至于自我内耗、恋爱脑、死心眼,同样也是江如敏的人设。”

“所以,宋云初还是不愿与她产生过多的牵扯。救了江如敏一次,又收了她两瓶药,就当是扯平了。”

“我还没有请教恩人的姓名。”

“我姓宋。我救你本就是举手之劳,如今你已赠予我谢礼,咱们之间便也扯平了,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,就先告辞了。”

宋云初留下这句话,随即转身便走。她才刚踏出门口,就正好碰上了沈樾。

沈樾手中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三碗黑乎乎的药汁。

宋云初问道:“沈兄,你这是?”

“三位姑娘不是受伤了吗?大夫已经为她们煎好了药。洛公子也已经醒了,他觉得身体有些不适,又把大夫叫过去仔细看了看,我就顺便帮着给她们送药过来。”

“洛兄醒了?”宋云初挑了挑眉,问道:“他有没有责怪我?”

“你自己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。快过去吧。”

沈樾眼见宋云初走远了,这才将托盘端到了桌边放下。

江如敏医术精湛,对入口的东西又极其谨慎。他自然不能在药里下毒。虽然宋云初刚才救了她们,而且他表面上也是宋云初一伙的,她们或许不会对他有太多的防备。可为了保险起见,他还是只在药里下了蒙汗药。蒙汗药用银针是验不出来的,等她们倒下之后,他再伺机下手也不迟。

他正准备招呼她们趁热喝药,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——

“王爷,她们果然在这儿!”

随着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,两道身影很快便踏进了屋里。

沈樾望着来人,脸色微变。

走在前方的男子一身墨色锦衣,剑眉星目,俊美的脸上挂着几分冷厉,正是逸王,君天逸。而他身后跟着的女子,则是江家二小姐江雨夕。

这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,还真是碍事啊……

就在沈樾为此犯愁之际,另一头,宋云初已经对着卧床的君离洛开始了认错。

“陛下,微臣知错。您要如何责罚都行,但请陛下相信微臣对您的忠心!那‘凤女’医术卓绝,又是您中意的人,微臣岂能见死不救?”

宋云初言辞恳切,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,继续说道:“当时实在是事态紧急,您又昏迷了。可微臣不会治病啊,倒不如先保下那位‘凤女’,说不定她能给您治好心疾呢?不过后来她也伤得有些严重,好在这附近就有医馆。大夫说您此次并无大碍,只是旧疾复发,需要慢慢调养。否则,微臣万死也难辞其咎。”

君离洛听着这番话,心中冷笑不已。

“宋云初这混账玩意,向来最擅长花言巧语、诡辩狡辩了。”

“不过,他如今还有不少地方能让朕用得上,没必要就此与他撕破脸。”

于是,他温声开口说道:“云初,朕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。如今朕没有大碍,你和那位‘凤女’也都平安,朕自然不会苛责于你。”

宋云初闻言,垂下眼眸。

【狗皇帝,天天这么演戏不觉得累吗?我也来陪你好好演一演。】

“纵使陛下不怪罪,微臣心里依旧十分自责。微臣在此向您担保,像今日这样的错误,绝不会再犯第二次。”

“朕相信你。”君离洛朝宋云初淡淡一笑,随即问道:“对了,你刚才与那些刺杀江如敏的人交过手了,可知晓他们的来历?”

宋云初摇了摇头,说道:“那些人都是有备而来,微臣本想抓一两个活口来审问的,但他们都极为狡猾,放了一阵烟雾出来干扰我的视线,趁机逃脱了。”

【这个时期出现的恶毒女配,似乎只有江雨夕一个人。那些刺客极有可能是她派去的。她这次没能成功,后面应该还会再出什么阴招。】

【江如敏的主角光环一向强大,江雨夕根本就弄不死她。原著里她的许多麻烦事,都是主角团替她解决的。我这个反派,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她,再设法让皇帝离她远远的,那么剩下的那些跳梁小丑,对她来说就不足为患了。】

【如果狗皇帝不和君天逸争夺江如敏,那么后边许多虐心的剧情就不会发生。江如敏或许也能过得轻松一些。我劝住狗皇帝,就当是感谢江如敏送给我的那两瓶药吧。】

君离洛听着宋云初内心真实的想法,眸光骤然一沉。

“他随口问起刺客的事情,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罢了。很显然,宋云初根本就没有怀疑到我的头上,只怀疑到了那个假‘凤女’江雨夕。”

“宋云初明知江如敏会影响他们二人的命运,却不愿意彻底斩草除根,只想着远远避开。难道远远避开就能避免一切灾祸的发生吗?”

“未来的某一日,君天逸会令朕一败涂地,这岂不是说明君天逸的骨子里,对朕这个皇帝就没有绝对的服从与认可?”

“无论是江如敏,还是君天逸,于我而言都是隐患。我身为君王,绝不能容忍自己落败,也绝不能心慈手软。”

“凡是企图对我以及不利者,不论亲友,都得死!”

“也不知沈樾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。”

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君离洛与宋云初齐齐抬头望去,只见沈樾鼻青脸肿地回来了,显然是刚与人动手过。

宋云初颇感诧异,正准备开口询问他原因,却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紧跟着他身后走了进来。

“微臣参见陛下。”

君离洛望着眼前向自己行礼的君天逸,温声说道:“皇叔不必多礼。”

君天逸的突然出现,是在这个医馆里。想来,沈樾的暗杀行动定然是被他打乱了。

宋云初打量着君天逸,不禁眯起了眼儿。

【这个狗渣男长得倒是不赖,可惜眼瞎心盲,被那个恶毒女配骗得团团转。明明智商远不如狗皇帝,却能依靠着主角光环走上人生巅峰。唉,真是羡慕不来。】

君离洛不动声色,心中铲除君天逸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。

君天逸起身,朝君离洛拱手道:“陛下,沈大人行事实在荒唐,微臣斗胆恳请您严惩他!”

君离洛不解地问道:“发生了何事?”

“陛下,如敏与微臣之间,早已定下了双方母亲的婚约。微臣得知她受伤,便与江二小姐一同赶来。只是江二小姐并不知沈大人的身份,误以为沈大人与如敏之间存在不正当的关系,这才训斥了如敏几句。她并未针对沈大人,沈大人却冲她恶语相向,更是与微臣大打出手。”

君天逸说到此处,冷冷地看向沈樾,继续说道:“沈大人仗着陛下的信任便如此横行霸道,传扬出去只怕也会有损陛下的声誉。”

宋云初隐约嗅到了空气中的药味,又注意到君天逸与沈樾两人的衣摆上都有些湿润的痕迹,不禁回想起她离开时,沈樾正端着三碗药走进屋内。

【这两人打得真是激烈,竟然连江如敏她们的药都给打翻了。】

【不过君天逸的性格就是这样,又渣又渣,自己吃着碗里的,却还看着锅里的。而且还一天到晚疑神疑鬼,怀疑江如敏和别的男人有染。沈樾不过是送个药,就被他列入了怀疑对象,这也不奇怪。这狗渣男的脑子里进的水都可以养鱼了,真想给他几拳。】

【可惜沈樾不是狗渣男的对手。这个时期,能打赢狗渣男的似乎只有我了。但他毕竟是皇叔,我就算是狗皇帝身边的红人,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对他动手啊。】

君离洛听着宋云初对君天逸的这番毫不留情的谩骂,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。

“宋云初如此厌恶君天逸,似乎是在为江如敏打抱不平?”

“宋云初,你想要一个对皇叔动手的机会是吗?朕就给你安排上。”

“陛下,微臣并非有意冒犯逸王殿下。”

沈樾酝酿好了一番说辞,朝君离洛作揖道:“微臣只是看不惯那江二小姐的做派。女子的名誉何等重要?她一开口便污蔑微臣与江大小姐的关系,微臣一时气急之下便说了她‘龌龊’,谁知这么一说,就把逸王殿下给惹恼了。”

“他故意激怒君天逸,让他和自己动手,才能趁机将桌子掀翻,打翻那三碗迷药。”

“逸王来得太过突然,他的计划来不及实施。可若他直接将药端走,又显得实在可疑。一旦他们起疑,查验出药里有问题,那他就没法解释了。”

“他思来想去,激怒逸王和他打起来,似乎是最容易摆脱嫌疑的方法。而这法子也的确奏效了。女子们都忙着劝架,哪还有心思去管药的事情?如今逸王最多只是怀疑他对江大小姐有好感,才会如此激动地维护。”

“‘雨夕是本王的人,她即便有不对的地方,也轮不到沈大人来指责。’”君天逸的目光如同一柄寒剑,锐利地射向沈樾。

“二位不必再继续争执了,当着陛下的面,反复争吵成何体统。”宋云初不愿看到沈樾落于下风,适时开口道:“该不该惩罚沈大人,陛下自有公断。”

“沈樾受人误解,一时气恼口不择言,也是情有可原。不过皇叔毕竟是朕的长辈,沈樾你以下犯上,是该受到些惩戒。朕就罚你一年的俸禄,让你长长记性。”皇帝说着,将拳头抵在唇边,又轻咳了几声。

“是,微臣认罚。”沈樾见皇帝又咳嗽了,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上前。

宋云初则笑而不语。

【狗皇帝心思倒是挺机灵。当着外人的面惩罚心腹,明面上是扣钱,私下里再赏回去就行了。这样既不让自己人吃亏,又能堵住外人的嘴。不得不说,狗皇帝虽然狗,但他对自己人是真不亏待啊。】

君离洛低头喝水,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。

“宋云初这混账倒是对我很了解,知道我不会真的扣了沈樾的俸禄。”

君天逸自然想不到那么多。皇帝罚了沈樾,便算是给了他面子。虽然他觉得这惩罚有些轻了,但总归不好再抱怨什么,回头他私下找个机会再好好教训沈樾便是。

“对了皇叔,你方才说你与那位江大小姐有婚约,可你又说二小姐是你的人,你是打算将晋国公府的这两个女儿都娶进门吗?”君离洛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。

君天逸道:“回禀陛下,几年前母妃外出踏青时,不慎被毒蛇咬伤。幸好遇见了晋国公夫人与她的长女,她们母女救下了母妃。母妃对此很是感激,也十分中意江如敏,于是便定下了这门婚事。至于微臣与二小姐雨夕,是偶然相识,彼此情投意合。”

宋云初翻了个白眼。

【什么偶然相识,她那是蓄意谋划,你个蠢货!】

【你最后能打败狗皇帝,抱得美人归,完全是靠着你那逆天的主角光环。没有男主光环,你什么都不是!】

【如果不是剧情需要我这个反派早点下线,你这种蠢货哪里有机会杀我?等着吧,有我宋云初在,你这辈子都别想练成什么绝世神功了!】

君离洛听着宋云初内心的腹诽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
“这个时期的宋云初难逢敌手,他预知到了君天逸日后会练成绝顶功夫打败他,那么他是否也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呢?”

“宋云初若是知晓的话……必定会想方设法抢夺这个机遇。”

“我只要一直盯着宋云初的行踪,或许就能有机会抢占先机。”

“宋云初对君天逸如此深恶痛绝,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好了。这二人若是斗起来,想必会很有意思吧?”

“宋云初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,许多祸患都能提前避免,对付起君天逸自然能多几分胜算。”

于是君离洛悠悠地说道:“皇叔既然与江二小姐情投意合,想必是不愿辜负了这位佳人的。你与江大小姐虽有婚约,但你们之间却并无情意,只是碍于长辈的安排而无法拒绝。她被你母妃相中,那必定是正妃之位,可正妃的位置只有一个,江二小姐才是你的意中人,要她去做侧妃岂不是太委屈了?”

君离洛说到此处,唇角勾起一丝笑意:“这姐妹二人若是嫁给同一个男子,难免要伤了感情。这样吧,朕今日就帮一帮皇叔,将江二小姐赐给你做正妃。至于江如敏,皇叔你不喜欢,倒不如成全了云初,让江如敏做相爷夫人,也算不上委屈了她。”

君离洛此话一出,仿佛一道惊雷般,将宋云初劈得双目圆睁。

“这狗皇帝,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风!”

不止宋云初感到惊诧,君天逸也愣在了原地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皇帝竟然要取消了他和江如敏的婚约,还要把江如敏许配给宋云初这个狗贼?”

宋云初回过神来,只觉得莫名其妙。

【狗皇帝到底是什么脑回路?对江如敏有好感的明明是他自己,如今怎么反而要把人往我这里塞。】

【君天逸这狗渣男如果能立即承认他对江如敏动了感情,不舍得取消婚约,狗皇帝应该也不会和他闹得太难看。不过以这狗渣男口是心非、死不承认的嘴硬人设,万一他不反对……我难道要当场抗旨不成?】

【狗皇帝,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。】

听着宋云初心里那一番骂骂咧咧,君离洛莫名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。

君天逸则是眉头紧锁。

他原本与宋云初并无什么深仇大恨,然而此刻,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不痛快。

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宋云初此人心狠手辣,靠着扶持皇帝上位才有了如今这般显赫的身份。这家伙平日里恣意妄为,甚至迫害良臣,暗中结党营私,偏偏皇帝对他却十分信赖,器重有加。

江如敏纵然有许多不对的地方,可她到底还是君天逸的未婚妻。若是她跟着宋云初,那无疑是直接掉进了火坑。

想到这里,君天逸不禁提出了异议:“陛下,这恐怕不妥……”

宋云初听君天逸这么说,略微松了一口气。

【对了,这时候就别再嘴硬了,赶紧劝狗皇帝收回成命吧!你和江如敏两人之间的狗血虐恋,可别带上我!】

“有什么不妥?”不等君天逸说完,君离洛便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,“皇叔方才也说了,你与那位江二小姐才是情投意合,这江大小姐改嫁他人,对你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吧?难不成皇叔,你还对她存有什么情意?”

君天逸正要开口回话,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从屋外闯入了众人的视线。

来人一袭浅粉色的广袖罗裙,柳眉杏眸,面若芙蓉,正是江家二小姐江雨夕。

她径直来到了君离洛面前,跪下奏道:“陛下息怒,一切都是我的错,都是因为我言语不当,行事太过莽撞,这才使得沈大人与王爷动起了手。还请陛下不要降罪于他们二人。”

江雨夕的突然出现,让宋云初心中“咯噔”一声。

【坏了,又来一个疯婆子!狗渣男前期的时候,的确把江雨夕视为挚爱。当着她的面,恐怕是不会承认自己对江如敏有情了。】

君离洛望着眼前这个满口自责的女子,眸底掠过一丝讥诮。

“这女子方才就悄悄地在门外偷听了许久。她明知君天逸与沈樾打架的事情已经翻篇了,这会儿却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闯进来。”

“她是在担心君天逸会履行与江如敏的婚约,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摆脱江如敏的机会,她又岂能轻易放过。”

“只要她一出现,便等于是在提醒君天逸——你的意中人就在场,你可别说出什么让她伤心的话来。”

果不其然,君天逸见到江雨夕,当即面色柔和地弯腰去扶她:“雨夕,本王正在和陛下议事,你怎么在这个时候闯进来?你这样未免太失礼了。”

“无妨。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,想必是担心皇叔因着与沈爱卿打架一事会受到朕的责骂,关心则乱,她也是为了皇叔着想,朕不怪罪她。”

君离洛悠悠说道:“江二小姐来得正是时候。你与皇叔两情相悦,可他却碍于有婚约在身,不能娶你做正妻,实在有些令人遗憾。今日就由朕做主,将你赐给皇叔,做逸王正妃,你觉得如何?”

“这……”

江雨夕奋力压抑着内心激动和喜悦的心情,面上呈现出惊讶之色,随即又略带为难地开口道:“陛下赐婚,臣女自然感激万分。只是臣女怎能夺了姐姐的王妃之位?”

宋云初垂眼看着她。

【演技不错,但比起狗皇帝来,还差了点火候。】

【真是奇了怪了,原著里江雨夕虽然得到了君天逸的宠爱,但名分一直都只是侧妃,她一直想要的正妃之位,却从未得到过。狗皇帝和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集。】

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?】

宋云初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
似乎自从她救了江如敏之后,剧情就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。

如果江如敏不嫁给君天逸,那么后续发生的事情,必然会偏离原著许多。

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?

“这是朕给你的恩典,你不必心怀什么愧疚。至于你的姐姐,朕把她指婚给宋相。宋相是个怜香惜玉之人,想必必不会亏待了你的姐姐。”

君离洛说着,抬眸瞅了一眼宋云初,“云初,你是高兴得过头了么?都忘了谢恩。”

【我谢你大爷!给我扔了一个烫手山芋,你还挺开心。】

宋云初都有些怀疑君离洛是否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对。

可她略一思索,狗皇帝应该看不出她有心想要疏远江如敏的。毕竟她帮助江如敏击退了刺客,在狗皇帝眼中,可不就是怜惜美人吗。

如今狗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赐婚,她若是拒绝了这个‘恩典’,就等于当众拂了皇帝的面子,显得她这个宠臣不识抬举,公然藐视君威。

狗皇帝一向心眼小,她不愿因为这件事情又被他记上一笔。于是她笑着应道:“微臣自然要感谢陛下的厚爱。不过……逸王殿下当真舍得江大小姐吗?”

宋云初转头看向君天逸,说道:“王爷,您若是不舍得,下官也不能横刀夺爱。”

【狗东西,还不长嘴?不敢承认就活该你后面追妻火葬场,把你原地火化了都不为过!】

君天逸与宋云初四目相对,只觉得宋云初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善。

“这狗贼对他好像有几分莫名的敌意?”

“这么一看,宋云初问他是否舍得江如敏,便是一种挑衅了。”

君天逸心中顿时有些沉闷。按理说,皇帝成全了他和江雨夕,他该感到喜悦才是。毕竟他一直都想给江雨夕一个正妻的名分。可为何真到了赐婚的这一刻,他却觉得没有那么开心了呢?

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接宋云初的话。

而在他犹豫之际,他察觉手腕被轻轻一紧。他垂眸一看,就对上了江雨夕满含希冀的目光。

是了,他的挚爱明明是江雨夕才对,他岂能因为对江如敏产生了些许怜惜,就如此摇摆不定呢?

于是他抬眼看向君离洛,拱手道:“微臣谢陛下恩典。”

江雨夕见此,也连忙跟着谢恩。

宋云初气极,却并未觉得有多意外。

【狗渣男的嘴硬人设还真是够稳固的。他之后肯定会后悔,说不定还会来找我麻烦。】

【事已至此,我只能先答应下来,走一步看一步了。】

“江大小姐才貌双全,秀外慧中,陛下赐给微臣如此好的姻缘,微臣铭感五内。”

君离洛听着宋云初虚伪的客套话,弯起了眉眼,“希望朕的安排,能够使你们都过得舒心。”

【舒心?呵,狗皇帝,凭你对我如今的猜疑和忌惮,给我安排这桩婚事就是不安好心。我可都记住了。】

君离洛自然是不怕宋云初会记仇的。

宋云初与他虽然互看不顺眼,但他们如今有着共同的敌人,且目标也基本一致——他们都要守着自身的地位不被他人撼动,不能像“原著”中那般走向毁灭。

所以,在解决掉君天逸和江如敏之前,他们不能互相残害。

“姐姐还不知陛下的恩典呢,臣女这就去告知她一声,让她速速来谢恩。”

江雨夕朝君天逸施了礼,便退出了屋外。

宋云初用脚趾头都能猜到,江雨夕此举分明是去耀武扬威。

君天逸这狗男人总看不清自己的心。对于皇帝的安排,他或许不尽满意,却也谈不上有多难过。但江如敏不同,江如敏对他的感情是坚定的,她必然很难接受狗皇帝的这个旨意。

这一场本就够狗血的虐恋,被狗皇帝这么一搅和,只怕是会更加狗血了。

“陛下,微臣先失陪一会儿,很快就回来。”

“云初也急着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佳人吗?去吧。”

宋云初暗自咒骂了一句,随即转身离开,朝江如敏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
她与江如敏以及君天逸的这段孽缘,在原著里可没有这么早开始。

她原本想着,只要自己不做那个祸害男女主的恶人,不做让皇帝深恶痛绝的奸臣,她就可以避免原著中宋相的那个悲惨命运。

可眼下,事情的发展与原著有了许多偏离。

原著中戏份较重的男配几乎都爱着女主,而戏份较重的女配也大多心仪男主。

就连宋相这个高段位的反派,在原著的中后期也被人为地强行降智。为了削弱她的战斗力,作者安排她练功走火入魔,被皇帝派出的人趁机行刺。她无奈之下换回了女子装扮,抹了一脸灰,成功摆脱了刺客的追捕。期间恰巧巧遇了君天逸。君天逸未能认出她是宋相,被她几句谎话骗了,只当她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女子,便收留了她几天。

那段时间恰逢君天逸和江如敏吵架,君天逸不但故意避着江如敏,还跑去给住在客房的宋相送温暖。他带给宋相的药,比宫里的药都要好用。宋相便想着伤势痊愈后再离开,却没想到两人相处了几天之后,宋相竟然对君天逸动了心。只因她长期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,鲜少得到别人真诚的关心。

宋云初看到这段剧情的时候,气得发了许多条差评。

宋相并不知道男主给她的药是女主做的,更不知道男主大半夜跑去给她嘘寒问暖,只是因为和女主赌气,有意要让女主吃醋。

后续就是宋相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君天逸,也开始处处针对江如敏。

这感情线来得莫名其妙,仿佛也只是为了男女主的虐恋而服务。

况且君天逸这个狗渣男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?他甚至都不如狗皇帝那个疯批有脑子有能力。

宋云初回忆完剧情,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江如敏的门外。

江雨夕正和江如敏说话,听到脚步声便回过了头。看到来人是宋云初,她便立即换上了一副恭谨的面容。

“宋大人来了。”

江雨夕走到宋云初身前,福了福身,“我和大姐说了赐婚之事,她心情似乎不太愉悦,还是由大人您去劝说吧。”

江雨夕说着便退了出去。越过宋云初之后,她转头朝江如敏展露了一抹嘲弄的笑意。

江如敏见此,愤然地咬了咬唇,却无可奈何。

宋云初似乎有所察觉,转身又去看江雨夕。而江雨夕也反应极快地回过了头,淡然地离去。

宋云初即便没看到她的表情,也隐约能猜到她有多么得意。

“见过宋大人。”

江如敏调整了一下神色,朝宋云初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,“原先不知大人的身份,怠慢之处还望见谅。”

宋云初见江如敏捂着胳膊,想要上前去扶她。江如敏却迅速后退了两步,那疏离之意十分明显。

宋云初轻咳了一声,“江大小姐有伤在身,快坐着吧。”

她险些就忘了,她如今是以男人的身份在此,江如敏对她自然是有男女之防的。

“大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,能否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?”

江如敏直视宋云初,面带恳求之色。

宋云初轻挑了一下眉头,“陛下当着众人的面赐婚,逸王殿下都没有反对,本相若是再提出异议,岂不是显得很不识抬举?”

江如敏面色一僵,“逸王他……当真就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吗?”

“没有。”宋云初一本正经地说道,“江大小姐不如听本相一句劝,王爷与你妹妹情投意合,你干脆就成全了他们二人,别再继续掺和……”

虽然宋云初知道江如敏对逸王感情坚定,可她还是想试着劝说几句。

然而,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江如敏打断了:“不是我掺和他们,是江雨夕从中作梗!王爷对我并非无情!他只是太过相信江雨夕,对我有些误解。”

宋云初听得直想翻白眼,但还得维持着沉稳的脸色。

“大人,请恕我冒犯,我不能与您成婚。”

江如敏再次扶着受伤的胳膊起了身,朝宋云初跪了下来,“我知道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,想做丞相夫人的女子数不胜数,可我却不敢承担这一份殊荣。于我而言,名利地位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,我只想抓住我与王爷的情分。”

宋云初:“……”

这恋爱脑,还有救吗?

她想叫江如敏起身,却听屋外传来脚步声,伴随着一道熟悉而清凉的声线——

“江大小姐说这话,是想违抗朕的旨意吗?那你可得仔细思量清楚,是否能够承担抗旨的下场。”

江如敏抬眸望向屋外,来人一袭月白色锦衣,丰神如玉的面容上毫无波澜,可那双墨色瞳孔中却泛出了丝丝寒意。

这带着警告意味的一眼,让她顿时觉得如鲠在喉。

在今日之前,她从未见过圣上。只听人提起过这位新君年纪轻轻却有些体弱,他本不受先皇器重,然他的兄弟们都已死绝,没了竞争对手,他便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。

他看着面善,目光却实在凌厉。江如敏回过神来,便连忙行礼:“臣女参见陛下。”

她原本还寻思着,宋相看上去像是个好说话的,或许能说服他退了这门婚事。可方才皇帝的那句警告,却又让她的心悬了起来。

君离洛迈着轻缓的步履,越过了江如敏走到桌边坐下。

“朕才刚走近,无意间听见江小姐似乎对朕的安排有些意见?宋卿除了品级比不上小皇叔高,其他地方似乎也不比皇叔逊色吧?他是朕的左膀右臂,与你相配,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?”

不同于对宋云初说话时的和颜悦色,君离洛此刻的语气虽无起伏,却异常冰凉。

宋云初在一旁看着,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毛。

【呵,狗皇帝摆起架子来,倒真是把上位者的气势给拿捏得十足。】

【看他这态度,现阶段对江如敏大概是真的不太感兴趣,否则也不会把人塞给我了。】

【不过,原著里的江如敏这个主角似乎天生就有吸引男配的体质,就算现在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原著,一旦狗皇帝和她之间产生太多联系,狗皇帝或许还是会有一天因她而疯狂。】

君离洛将宋云初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,不禁暗自冷哼一声。

他是真不觉得江如敏有什么特别之处。

相貌是不错,又有一手好医术,根据沈樾的情报来看,她还是个有德行的人。

可这又如何呢?

他身为君主,怎会因为一人而罔顾大好河山?男女之情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。

他两次想杀江如敏都没有成功,仿佛这个女子就是命不该绝。既然如此,他索性将江如敏赐给宋云初,也算是斩断了“原著”里他和江如敏的缘分,毕竟他要做世人眼中的明君,就绝不能抢夺臣妻。

况且,他也相信宋云初斗得过君天逸。

“陛下言重了,宋大人与臣女的婚配,自然是宋大人吃了亏的,臣女何德何能成为相爷夫人。”

江如敏低垂着头,语气里也夹杂着些许叹息,“臣女不愿惹陛下生气,只是……臣女心有所属,这对宋大人而言,未免有些不太公平了。”

“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皇叔。”君离洛不紧不慢地说道,“皇叔钟情于你的妹妹,朕已经成全了他们二人,让你妹妹做逸王妃,君无戏言。你若执意要跟了皇叔,那就只能为妾室。难道你宁可做皇叔的妾室,也不肯做相府的主母?”

江如敏咬唇,“臣女……”

“江小姐当然不会如此愚笨。”宋云初连忙截下了她的话,“陛下金口玉言不会轻易更改,江小姐若是再有异议,便是对陛下不敬,也是对微臣无礼。到那时不止她一人会受陛下责罚,江家上下都要被牵连。江小姐一向明事理,绝不会惹陛下不痛快的。”

宋云初说着,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依旧跪着的江如敏。

江如敏顿时无言,没再说出反对的话。

宋云初知道她听进去了,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
【以江如敏的性格,如果能够做选择,她或许真的会退而求其次,去做君天逸的侧妃。】

【为了一个狗渣男要死要活,真是没出息。眼下狗皇帝赐了婚,我哪怕是为了我宋相的面子,也不能放任这对怨偶纠缠不清,否则外人都得背后笑我头顶一片绿。】

【如果狗渣男和江如敏各自男婚女嫁,后边那些糟心事是否都能避免?不过狗渣男今天明显是有点儿舍不得这丫头,是江雨夕的出现逼他做出了选择。就算我劝得住江如敏,狗渣男也不一定死心。】

宋云初暗自思索着,蓦地转念一想,看向了君离洛。

【狗皇帝,你可真够阴险的啊,是不是看我不顺眼,想着利用赐婚这事,好让狗渣男对我的心里产生醋意,然后出手教训我?】
【一边希望我为你鞍前马后,一边又要找人来打压我对付我,表面上还装得跟我关系那么好,塑料袋都没你这么能装。】
【可惜你的兄弟们都死光了,不然我真踏马想炒了你鱿鱼,换个老板,肯定比跟着你这个倒霉玩意儿有前途。】

宋云初心里咒骂着君离洛,面上还得挤出笑意,“陛下,江小姐还有伤在身,就别让她一直跪着了吧?”

君离洛也淡然一笑,“嗯,平身吧。”

这厮果然够机灵,都猜到自己是有意挑起君天逸与他之间的矛盾了。

不过,这厮只猜对了一半。他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君天逸,宋云初作为棋子,如今还是好用得很,他哪里舍得轻易丢弃。

虽然“塑料袋”和“炒鱿鱼”是他没听过的时髦词汇,但从宋云初那满溢的愤怒心情中,他也能猜测到,宋云初十分想换一个新主跟随,奈何如今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。

他君离洛没有存活在世的兄弟,宋云初想做一位位高权重的官员,除了跟随他,别无选择。哪怕是被他利用,被他稍加“修理”,也只能默默承受。

最多心里骂几句,算是出出气罢了。

君离洛发觉,他如今已经可以近乎适应宋云初天天在心里骂他“狗皇帝”的这种状态了。

“臣女……谢过陛下恩典。”在犹豫了许久之后,江如敏终究还是朝君离洛谢了恩,而后缓缓站起。

她不能触怒圣上,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连累全府上下。哪怕心里还装着君天逸,如今也只能先谢了恩,之后再想办法了。

“朕出来许久也该回宫去了,江小姐你好生休养,赐婚圣旨很快便会送到你府上。云初,咱们走吧。”

“恭送陛下。”

江如敏眼睁睁地看着君离洛和宋云初走远,便彻底瘫坐在了地上,满面愁容。

……

翌日早朝后,宋云初如同往常那样,被君离洛叫到了御书房分担政务。

一连看了许多封奏折,都不是什么要紧事,宋云初稍作休息,便开始思考起旁的事情。

【快到饭点了,午膳会吃什么呢?前天那道醉甜虾真是不错,狗皇帝也吃了不少。和狗皇帝待在一起,唯一的好处,大概就是他的御膳比我府里的饭好吃。】

君离洛瞥了宋云初一眼。

这厮又开始琢磨吃的了,从前真没发现这厮如此钟爱美食。

想吃醉甜虾么?看来他得吩咐下去,以后午膳不吃虾了。

他正这么想着,就听太监总管来报,“陛下,丽妃娘娘亲自送点心过来了,正在外边候着呢。您看……”

宋云初听到“丽妃”二字,目光微闪。

得“丽”字封号者,皆是顶级美人。原著中丽妃不仅美貌,还擅长烹饪,家世也高。可惜是个炮灰,没多少戏份,因为嫉妒而加害江如敏,最终被狗皇帝一杯毒酒赐死。

可真是太工具人了。

狗皇帝看似体弱单薄,私下却一直在练一门高深的功夫。这门功夫前期需要戒女色,因此狗皇帝不会宠幸妃嫔。继位以来只召过淑妃陪寝,而淑妃真实身份是密探之一,借侍寝之名护法。所以——排除掉淑妃,狗皇帝的后宫里实际只有三个妃嫔。

原著里她们的笔墨都很少,德妃宁静木讷,珍妃傲慢骄纵,丽妃似乎比她们聪明会来事。或许可以培养她当狗皇帝的贤内助,趁狗皇帝现在对江如敏还没兴趣,赶紧让他先找到一个知心人,防止他以后发疯。

几尺外,君离洛得知宋云初心中所想,目光一沉。

这厮知道的真是太多了,几乎对宫中所有人的身份都了如指掌。

好在这厮目前还和他站在同一阵营,否则真的留不得。

他面无波澜地朝太监总管吩咐了一句,“朕事务繁忙,叫丽妃先回去吧,点心可以留下。”

李总管应了一声是,退至御书房外,三两句打发走了丽妃,把食盒带到了御案前。

“陛下,丽妃娘娘这点心看着就精致,您尝尝。”

宋云初嗅到了空气中的甜香味,依旧维持着沉稳,没有多看一眼。

君离洛随手捻起一块点心吃,只觉得入口清甜,有些许花果香气席卷过舌尖,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块。

“果然不错,你将这两盘点心各分一半出来,端去云初的桌子上。”

他如今和宋云初还要演和睦戏码,更何况宋云初此刻还在帮他分担奏折。他若一人独享美食,让宋云初在一旁看着,倒显得他有些吝啬。

“微臣多谢陛下赏赐。”

【狗皇帝分了这么多给我,虽说是虚假的好意,但我也算是沾他的光,能饱一饱口福了。】

【我去,太好吃了!这丽妃的手艺可真绝了!她要是不做妃子,去开个酒楼或许也能名动皇城。】

宋云初心中一阵感叹,面上去还得装着正经的模样,不敢风卷残云,而是细嚼慢咽。

君离洛看着她那表里不一的模样,只觉得好笑。

自从拥有了听宋云初心声的能力之后,他发现宋云初没有从前那么令人讨厌了。

毕竟这厮预知了未来他们二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,再多的权势富贵也成了过眼云烟。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事情,比活得更长久更重要了。

如今的宋云初对当前的生活似乎已经知足。虽然依旧不尊敬他,但至少没想过要谋害他。

他对宋云初的杀心便也逐渐淡了。

宋云初是一枚极好的棋子,若今后愿意安分守己,一直效忠于他,他也能容忍宋云初时不时在心底里骂他几句。只要不宣之于口,他就当没被冒犯。

二人用过了点心后,又看了许久的奏折,直到李总管出声提醒:“陛下,该传膳了。”

君离洛应道:“传。”

不多时,端着珍馐佳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,很快便布置好了一整桌菜。

“云初,你也歇歇吧,过来陪朕用膳。”

“是。”宋云初起身来到了皇帝对面坐下,瞅了一眼桌上的菜肴,没见到醉甜虾,略微有些失望。

【回头得空我得去趟御膳房,跟厨子讨几盘醉甜虾吃,再给他点封口费,让他别说出去。】

君离洛慢条斯理地夹菜,心中轻嗤一声。

整天在心里骂朕,还想吃醉甜虾?呵,朕回头就吩咐厨子,除了朕,不准给任何人做这道菜。

宋云初自然不知君离洛的想法,见君离洛先吃了菜,这才跟着动了筷子。

而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这顿饭比往日的御膳都要好吃。

【这皇宫里的厨子可真厉害,这御膳是越发地好吃了,也不知道是上哪请的厨子,我都想高薪去请两个了。】

一向不贪口腹之欲的君离洛也不禁朝李总管问道:“今日这御膳是谁做的?荤菜香而不腻,素菜也爽口,是个好厨子。”

“回陛下,中午这顿御膳并非是御厨做的,而是丽妃娘娘亲手做的。”

李总管顿了顿,道:“娘娘说她最近研发了几道新的菜色,她知道陛下政务繁忙,不敢多打扰,但她还是可以尽一份心,只要陛下喜欢吃,她便心满意足了。”

宋云初闻言,状若随意地道了一句:“丽妃娘娘对陛下可真是关心,微臣今日沾了陛下的光尝到娘娘的手艺,可谓荣幸至极。”

【好样的丽妃,不愧是我相中的贤内助。】
【你若能早日拿下狗皇帝,让江如敏靠边站,咱们日后的危机也就解除了。】

宋云初盼着君离洛能召见一下丽妃,夸奖人家几句。岂料君离洛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丽妃有心了,不过她身为妃嫔,做饭的事就不必她亲力亲为了,否则还要御厨干什么?你去告诉她,以后不必操心了。”

宋云初暗自叹息,狗皇帝还是那么不解风情。

一旁的李总管又说道:“陛下,还有一事,丽妃娘娘在做饭时不慎割伤了手,她还嘱咐了奴才不必告诉陛下,可这样的事奴才也不好隐瞒,陛下您看,是否需要慰问?”

宋云初夹菜的动作顿了顿。

【狗皇帝,人家姑娘为了给你做顿饭都受伤了,好歹是你的妃子,你去关心两句啊!一入宫门深似海,你随口的几句夸奖和安慰都能让人开心很久了。】

君离洛却是面不改色地回了李总管一句,“既然如此,你便去库房里挑两盒珠宝带给她吧。”

宋云初与丽妃本不相识,这厮想让丽妃上位,不就是冲着丽妃的好手艺吗。

宫中这几个妃子,说实话,他都没仔细看过。她们的父亲都是朝中重臣,选秀当天,他完全是根据她们的家世让她们入选,还都给了相同的位分,每逢佳节给的赏赐也都一样。

他不会如“原著”那般看上江如敏,但也不能遂了宋云初的心意去抬举丽妃。

这厮看人的眼光难道一定准确吗?

还腹诽他不解风情,身为帝王何必解风情?他只要能解决后患,解决民忧,旁的事情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。后宫中的女子丰衣足食,比寻常人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,又何必他去特意安慰。

南边的水患与瘟疫还未消停,贪污赈灾银的官员名单还未查清,他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。

宋云初如此怜香惜玉,好像是个女人都想去关心几下。真真是个多情浪子。

他或许该去皇叔那边再拱一把火,让皇叔快些来找这厮的麻烦,省得这厮一天到晚把心思都花在女人们身上。

“小李子,朕记得今年的贡品里有一对十分好看的鸳鸯玉佩,你去把它们取来,其中一个给云初,另一个送去国公府给江大小姐。顺便再挑几样华贵的首饰给她大婚时添妆用,你告诉江小姐,朕赐的玉佩要随身佩戴。”

宋云初刚夹起一粒丸子,听着这话,手不由得一抖。

好在丸子掉进了碗中,没有滚到桌子上。

君离洛的余光瞥见了宋云初的动静,扬了扬唇角,“云初不必太感激朕,你为朕鞠躬尽瘁,那鸳鸯玉佩是少见的奇珍,若换了旁人朕可舍不得送出去,如今赐给你和江小姐,就当是朕对你们二人的祝福。”

宋云初:“……”

【我感激你个头!你那是祝福吗?分明是给我找事!君天逸那个狗渣男原本就舍不得江如敏,你赐给我们这样的玉佩,还要求随身佩戴,显得我们金童玉女,珠联璧合是吧?狗渣男看见了肯定得破防。】

【狗皇帝,我下朝了加班,休沐日也加班,你不给我放假也就算了,现在还要挑起我和那个狗渣男的矛盾,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样的老板,你脑子有毛病就赶紧宣个太医好好治病。】

即便君离洛已经习惯了被宋云初称呼为“狗皇帝”,可听到宋云初在心里骂得如此难听,依旧觉得不悦。

怎么,就允许你插手朕的感情事,不允许朕利用你对付皇叔?

你不是能够预知后事吗?所有人的命运如何你都知道。既然如此,有许多风险你也可以提前规避。

你不是很讨厌皇叔吗?骂他比骂朕都难听,如今你又不是打不过皇叔,还怕他找麻烦么?

二人无言地对视着。宋云初虽然心情愤懑,却依旧维持着理智,朝皇帝挤出了一个笑容:“陛下赐给微臣奇珍异宝,微臣自然感激。只是这鸳鸯玉佩实在珍贵,寓意又极好,陛下不如自己留着,等将来选定了皇后,与皇后娘娘一同佩戴。”

如今君离洛对后宫女子可谓是一碗水端平了。四个妃子位分相同,她们背后的家族有心想要争个高低,便煽动各自的势力在朝堂上提议早日立后。君离洛置若罔闻,只说了等将来哪位妃子先诞下皇子,再议论后位也不迟。

宋云初自然明白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
他如今根本就不碰女色,别说得到皇子,妃嫔们连有孕都难。即便怀上了,能不能平安降生也是未知。别看这后宫里只有四个女人,排除掉密探淑妃,剩下三个也能宫斗。

原著里狗皇帝不立后,初衷是为了平衡朝中关系,认为当下没有必要抬举某个势力。而到了后期便是想把后位留给江如敏了。除私心之外,也是因江如敏有“凤女”之名,可图个好兆头。

只可惜,狗皇帝到咽气也没见到江如敏穿上皇后的凤袍。

“立后一事不急,朕还有许多政务。如今后宫人少,她们只要管好各自的地盘就好。云初你不必操心朕的事,多操心自个儿的婚事吧。朕赐给你们的鸳鸯玉佩可不许推辞。”

宋云初见推辞不掉,只能应下:“那微臣就多谢陛下的厚爱了。”

午后,宋云初离开了御书房,只觉得外头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。

和狗皇帝相处,心里总有骂不完的话。

离宫途中经过御花园,宋云初听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说道:“大人,这时节御花园的花开得可好看了。陛下看奏折看得疲倦时,会常去御花园散心,说闻着花香能让人心情好。您要不也去赏赏花?”

宋云初闻言,道了一句:“也好。”

进了御花园,果真是清香阵阵,沁人心脾。宋云初望着满目的姹紫嫣红,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女子的娇笑声。

笑声过后,那一侧的人隐约起了争执。

她朝着声音来源处走了几步,隔着假山便听见一道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吐出尖酸刻薄的话——

“妹妹你为了讨陛下欢心,一天到晚都泡在厨房里,我一靠近你,隐约都能闻到油烟味了。你以为你弄伤了手就能得到陛下的垂怜么?依我看,你这矫情做作的把戏是被陛下看透了,所以他懒得慰问你,送两盒首饰就把你打发了。”

宋云初眉目微动。说话这么不中听的,除了珍妃可不会有别人了。

珍妃的傲慢是有底气的,她的父亲是朝中的一品武将,颇有功绩。丽妃身为太傅之女,即便与珍妃同品级,但家族势力及声望不比珍妃,珍妃自然是敢肆无忌惮地出言嘲讽。

“陛下忙于政务,赐我两盒首饰作为慰问,我也知足了。若陛下真觉得我是矫情做作之人,又怎会吃我做的御膳,还命李总管来看望我?珍妃姐姐觉得靠近我有油烟味,那不也是你自己主动靠过来的吗?我原本没打算跟你闲聊。”

宋云初听着丽妃从容的回应,心道一句:怼得好!要做狗皇帝的贤内助,与人争吵可不能落于下风。

假山另一侧的凉亭内,珍妃被说得恼了,呵斥道:“你有什么好得意的?不就是得了两盒首饰吗?能像淑妃那样被召去侍寝才算你有能耐。”

宋云初闻言,只觉得珍妃这话是有意挑起丽妃和淑妃的矛盾。淑妃身为密探自然是不惧后宫的手段,毕竟背后的主子是皇帝。可丽妃……难保不会被挑唆,毕竟原著里她是真喜欢狗皇帝的。

想到这儿,宋云初从假山后走了出去,沉声道:“珍妃娘娘,慎言。”

她的忽然出声,把珍妃吓了一跳。

“午间微臣陪陛下用膳,陛下亲口夸赞了丽妃娘娘的手艺,珍妃娘娘您有时间在这儿为难丽妃娘娘,倒不如好好修身养性,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,对您可不妙。”

“你……!”

珍妃听着这番数落,脸色铁青,手中的团扇指着宋云初就想训斥。一旁的贴身宫女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,在她耳畔低声道:“娘娘,不能得罪宋相。”

珍妃被婢女这么一提醒,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。

是了,这姓宋的奸贼十分得陛下器重,得罪他可没有好处。

只是这狗贼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,竟敢指责她……等她找个机会,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。

“宋大人说得是,本宫方才一时失言,让您见笑了。”

珍妃已然调整好了情绪,一改方才的傲慢姿态,温声道:“本宫与丽妃不过就是发生了几句口角,丽妃温柔大度,想来也不会记恨。陛下政务繁忙,还请宋大人别将此等小事说给陛下听,免得陛下烦心。”

她说完,还不忘转头朝丽妃致歉,“丽妃妹妹,我方才那些话不是有心的,还请你别见怪。”

宋云初自然不信珍妃会改,可对方既然退让了一步,她也不必将事情闹大。她身为朝臣本不该插手后宫恩怨,便也笑着应了一句:“娘娘放心,微臣也心疼陛下劳累,不会在他面前多言。”

“如此,本宫就谢过宋大人了。本宫觉得有些疲乏,这就回寝宫里休息去了。”

眼见珍妃走了,宋云初也打算离去,却听丽妃在旁道了一句:“宋大人,多谢您替本宫解围。”

宋云初转头面向丽妃,不禁又在心中感慨了一句——这位虽然是个炮灰,美貌却是实打实的。

正如原著所形容的那般,丽妃的面容如桃李般娇艳,她生了一双秋水含情目,顾盼流转间带着些许天然的妩媚,而她的仪态很是端庄,丝毫不让人觉得俗艳。

“娘娘不必言谢,微臣警告珍妃娘娘,是因为她的确口不择言。微臣想着,陛下在前朝已经如此忙碌,必定希望后宫一片祥和安宁,若是有人要刻意挑事,回头烦恼的依旧只会是陛下。”

“宋大人如此为陛下着想,倒也不辜负陛下对您的信任与器重。”

丽妃顿了顿,道:“宋大人,中午的那顿御膳,陛下当真满意吗?哪些菜是他喜欢的,哪些菜又是他不喜欢的?”

“丽妃娘娘,微臣知道您关心陛下,一心想要为他做些什么,不过微臣要请娘娘谨记,陛下不愿被人打探他的饮食喜好。这话您问问微臣也就罢了,可别去问陛下身边的宫人,免得陛下不愉快。”

丽妃怔了怔,随即应道:“是本宫冒失了,多谢宋大人的提醒。”

她怎么就忘了,皇帝用膳与寻常人不同,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饮食喜好,以防止被人谋害。

眼前这位宋相,她从前见过几回,但从没说上话。今日这么一交流,只觉得对方比传言中面善多了。

他的一言一行,都不像旁人口中的“阴狠奸贼”。

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素无恩怨,他自然无需展示阴狠的那一面。他私下对付政敌时必定铁腕铁拳,心狠手辣。

有了这样的想法,她见宋云初此刻目光含笑,也下意识觉得是笑里藏刀,深不可测。

她还是不要与这位说太多话了……

宋云初观察着丽妃的神色,隐约察觉到她对自己产生了几分畏惧,便移开了目光,尽量不让对方有压力。

在原著里,大部分女配都看上了君天逸那个狗男主,这丽妃算是难得对狗皇帝十分上心的女子了。

可能是因为她在女配这栏都排不上号吧,但凡戏份重点,就被安排着去喜欢君天逸了。

丽妃是因为害了江如敏才强行下线,狗皇帝对她毫无感情,赐死她的时候自然是眼都不眨一下。

这么温柔贤惠的妹子,实在不该因为剧情需求就强行变坏,落得一个被赐死的下场啊。

宋云初脑内灵光一闪,朝丽妃说道:“陛下夜里总是睡不好,太医们开的药方不仅苦,作用也不大。娘娘您对膳食方面颇有研究,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些有助于入眠的药膳,至于陛下的一日三餐,有御膳房在,您就不必操心了。”

此话一出,丽妃顿时积极了起来,“有助于入眠的药膳?这个本宫倒是不了解,不过我宫中有不少食谱,我这就回去翻一翻,多谢宋大人的提点,本宫会记着您的人情。”

“那微臣告辞了。”宋云初淡然一笑便转头离开,心里有了盘算。

丽妃精通厨艺,但不懂医术,自然做不出助眠药膳,能做出这种药膳的只有女主江如敏。

原文里江如敏被虐的情节格外多,当她身心俱疲时总有男配出马相助,她记着人情也会给男配们送温暖,这来来回回的感情线也就织上了。有一处情节是狗皇帝帮她解了围,她为了答谢,便制作了助眠的药膳,狗皇帝吃着很是有效。

虽然这一处不是个狗皇帝动心的关键情节,但这事儿的确让他对江如敏产生了感激与欣赏。

若是把原著里江如敏的功劳安排在丽妃身上……

或许能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呢?

……

午后日光和煦,江如敏坐在宽敞的庭院石桌边,望着皇帝命人送来的鸳鸯玉佩,眉间浮现淡淡的惆怅。

这玉佩是一对,她和宋相各自持有一个。陛下还吩咐了要随身佩戴着,这可不就是在和所有人强调,他很器重宋相,亦很重视他赐的这桩姻缘。

这桩婚事越是张扬,将来就越不好收场了。

王爷那边……不知如今是怎样的想法呢?

江如敏正叹着气,便听丫鬟过来禀报,“小姐,宋大人来了,您赶紧迎接一下吧。”

江如敏转过头,就见宋云初悠闲地走过来,连忙起身问候:“见过宋大人。”

“不必多礼。”

宋云初知道她不喜那些客套话,便开门见山道,“江小姐,本相今日过来找你是有要紧事的,你精通医理,可知什么法子助眠有效?陛下他……”

宋云初话都还未说完,一名下人便急促地跑上前来,朝江如敏气喘吁吁道:“小姐,逸王殿下来了,小的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呢。”

宋云初的额头跳了一下。

她就知道那狗东西不会这么容易死心。

她前脚才到,狗渣男后脚也来了,是想找她茬么?

“王爷莫非是得知了陛下赏鸳鸯玉佩,或是宋大人登门拜访的消息,这才匆忙赶来。”

江如敏低喃着,转头再次恳求宋云初。

“宋大人,我知道您对我无意,咱们得想个法子,尽快解除了这桩婚约。”

江如敏望着宋云初,神色透出歉意,“像您这样的人中龙凤,该迎娶更出色的贵女才是,我心有所属,自知配不上您,希望您劝说陛下……”

宋云初打断她的话,“你怎知我能劝得动陛下?”

狗皇帝见不得她轻松,专门想给她找事,她去劝狗皇帝收回成命,只会被狗皇帝笑话。

“宋大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,您等陛下心情好的时候,试探般地和他提起这事,没准能成。若是陛下怪罪起来……您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好了。”

江如敏咬了咬唇,似是下定了决心,“是我太过执着,放不下对逸王的感情,我愿一人承担陛下的怒火。”

宋云初一阵无语。

穿成宋相之后,她一心想改变未来的悲催命运,原本打定了打定主意不和男女主扯上关系,奈何狗皇帝乱牵红线。

今后她和江如敏少不了有来往,如果她无法远离这位虐文女主,又得保对方不死,最好的法子大概就是拆了江如敏和君天逸这对官配。若江如敏能归于她的阵营……会不会更有利于她今后的发展?

按照原著的核心,如果男女主联手针对她,以他们的主角光环,她这个反派必定一败涂地。

宋云初正思索着,耳畔又响起江如敏的诉求,“为保全宋大人的颜面,退婚可以由您来提出。您就对外说我刁蛮任性,让您不满意,我不会对此进行反驳,总之过错在我,不在大人您。”

宋云初眉头微蹙,“你就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?”

这世道对女子可不宽容,一旦女方被退婚,再传出恶名,必定要被人取笑践踏。

原来的宋相正是因为感叹世道不公,才会女扮男装谋取前程,用男人的身份做事是真方便多了。

“与名声相比,我更想要遵循自己的内心。”

江如敏言辞恳切,宋云初听得脑瓜子疼,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大步流星地走来,她转头看去,正是一脸冷峻的君天逸。

她本就讨厌极了这个人,此刻见对方摆着臭脸,她心下也冷哼一声,不冷不热地开口道:“见过逸王殿下。殿下莫怪下官多嘴,江大小姐与您已经没有关系,您这样肆意出入她的庭院,未免失礼。”

君天逸闻言,看向宋云初的视线越发冰凉,“本王是来找江小姐取一样东西,与宋相无关。”

他说着,视线一转落在了江如敏身上,“江小姐还记得本王之前送你的木雕吧?那东西今后对你没有意义了,你把它还给我。”

宋云初听着这话,朝天翻了个白眼。

君天逸所说的木雕,是他亲手用上等黄花梨木,照着江如敏的样子雕出来的一尊小人,那是他送给江如敏的生辰之礼,被江如敏视为定情信物。

狗渣男这时候把东西讨回去,分明是赌气。他要是真的想斩断前缘,根本就不必在乎那件礼物会被怎么对待。

江如敏脸色有些僵,“那木雕,是王爷你给我的生辰之礼,哪有把生辰之礼送出了又要回去的道理?”

“若是从商人那里买的礼物,本王自然不会讨回,可那是本王亲手制作,意义不同。如今你我二人要各自婚嫁,你还留着那东西做什么?该销毁了才是。”

听君天逸吐出冰冷的话语,江如敏眉眼间浮现一丝苦涩,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道:“那木雕……我觉得很好看,留着做个纪念也无妨。”

“你觉得无妨,可宋大人兴许会介怀。你若是想和宋大人过日子,就得舍弃那些容易引起误会的物件。你去拿出来烧了,就当是与过去告别。”

君天逸话音落下,瞥了宋云初一眼。

宋云初心道,不愧是她看原著时就讨厌的人,这矫情做作的样,让她想上去猛踹两脚。

之前狗皇帝赐婚的时候,他明明就有机会反抗一下,可江雨夕的出现让他接受了皇帝的安排,如今又觉得不甘心,跑来找存在感,表面上让江如敏毁掉他送的礼物,实则想看江如敏表明立场,在“情敌”面前显露出对他的情深。

他根本不会考虑到,他的行为是让江如敏进退两难。

他如此咄咄逼人,江如敏若不拿出来,像是辜负了现任未婚夫,显得不专一,保不准会被小人逮到机会说她不守妇德。而她若是拿出来销毁,以君天逸的性格,八成要当场发飙。

宋云初不愿让江如敏难堪,便面无表情道:“不过就是一个物件罢了,既然是如敏的东西,她想如何处置都随她,她珍惜朋友的馈赠,我有什么好介意的?”

君天逸没料到宋云初会给出这样的回答,怔了片刻之后,脸色都铁青了。

朋友的馈赠?

江如敏意识到宋云初是在给自己解围,便朝宋云初投去了感激的一眼。

而她这一眼落在君天逸的眼中,令他心下怒火更甚。

宋狗贼不过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故作宽容大度,这愚蠢的女人竟还感动上了。

他向江如敏提出要销毁他送的木雕,自然是有赌气的成分在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明明他最在意的人是江雨夕,明明他之前已经接受了皇帝的安排,可当他听见皇帝赐给宋云初和江如敏一对鸳鸯玉佩时,心中涌起一阵愤懑。

尤其当手下过来汇报,说宋云初去了江如敏的住处,他就更加坐不住了。

难道他真对江如敏动了心?

他不想承认,脚下的步伐却不听使唤,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站在国公府外了。

原本见江如敏舍不得他送的木雕,他心中产生了些许欣喜,可宋云初的掺和又让他由喜转怒。

宋云初仿佛没察觉到君天逸的冷眼,慢条斯理道:“王爷若真想各过各的,最好的方式是与如敏不再来往,而不是叫嚣着逼她销毁您昔日送她的礼物,您这般矫情,不怕旁人看笑话吗?”

“放肆!”

君天逸看向宋云初的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,“宋云初,你虽是朝廷一品大员,可本王是皇室宗亲,你怎么敢如此出言顶撞?谁给你的权利!”

“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,王爷何必恼羞成怒。”

宋云初气定神闲道,“王爷问是谁给我的权利?那自然是陛下,下官与江大小姐的婚事乃是陛下所赐,那么我自然就有权利维护江大小姐。王爷您如今与她已经没有关系,却还要来她的地盘上咄咄逼人,微臣看在眼中又岂能坐视不管?”

“早就听闻宋相口齿伶俐,擅长诡辩。今日本王总算是见识到了。”

君天逸冷笑一声,“本王此前还听说,宋大人武功高强,在同龄人当中几乎难逢敌手,今日可有兴趣与本王切磋一番?”

宋云初闻言,心中拍手叫好。

这个时期的狗渣男还不是她的对手呢。

他得到失传的武功秘籍,是在江如敏毁容、他带人去悬崖边找草药,不幸坠崖之后的剧情。

她此刻见君天逸胸有成竹的模样,心中鄙夷,面上却故作为难,“王爷是千金之躯,下官怎么好与您动手?”

“本王允许你出手。”君天逸不假思索道,“你犹豫不决,莫非是不敢应战?”

宋云初见他使出激将法,便遂了他的意,“既然王爷不怪罪,下官便应战,咱们找一块空闲的地方切磋如何?可别毁了如敏院子里的花草树木。”

对于这个提议,君天逸自然没意见。

江如敏连忙上前来劝,“王爷与宋大人都是身份显赫之人,何必因为几句争论就动起手来?你们且先冷静……”

“本王很冷静,不过就是切磋,点到为止。”君天逸下定了决心要修理宋云初,此刻自然听不进劝。

宋云初轻挑了一下眉头,朝君天逸做了个邀请的手势,“逸王殿下,请吧。”

……

是夜,清风微凉,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。

李总管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刚沏好的茶,端到了君离洛跟前,“陛下,入夜了,您今天已经看了太久的奏折,不如歇歇吧,可别累着了。”

君离洛接过了茶水,才喝一口,便有暗卫进来通报,“陛下,如您所料,宋相和逸王起了争执,不光是口舌之争,两人还在国公府内动起了手,逸王落败,受了些内伤。”

君离洛闻言,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,“皇叔一向心气高,他们若只是私底下打起来也就罢了,可他们是在国公府内,众目睽睽之下动手,皇叔被那么多双眼睛见证了他的失败,内心想必很受挫吧?”

宋云初虽为文官,武功却是极高,他目前也还探不出宋云初的实力,只知年轻一辈的武将都不是宋云初的对手,至于朝中那几个颇有实力的老将……还未和宋云初交手过。

君天逸还是太过自信了,如今被这么一打击,只怕是更记恨宋云初。

“陛下说得是。逸王殿下回府后,太妃娘娘便派了许多护卫堵在相府的门口,说宋相下手太重,明明事先约定了点到为止,却还将王爷打出了内伤,她要宋相亲自登门给个说法,否则王府的护卫们就不撤离了。”

君离洛低笑了一声,“太妃一向深居简出,行事低调,如今弄出这么大的阵仗,是非要给皇叔出气了。”

按理说输了切磋就上门找麻烦显得输不起,可宋云初毕竟有恶名在外,逸王府只要抓住这一点,强调宋云初的傲慢猖狂,声称他与逸王争锋吃醋,仗着天子的器重,借切磋之名行泄愤之事,宋云初便会遭受外界更多的谩骂与声讨。

太妃常年吃斋念佛,又有过几次开设粥棚的善举,名声极好,她与宋云初这样较劲,多数人都会站在她那边,感慨她的慈母之心。

“逸王府和相府闹到这个份上,恐怕是要朕出面调解才能收场了。”

君离洛放下了茶杯,悠然道,“可是,皇叔毕竟是朕的长辈,即便宋相是朕的左膀右臂,他打伤了皇叔是板上钉钉的事,朕若偏帮他,有些说不过去啊。”

李总管闻言,试探般地问了一句:“那陛下您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吗?”

“要插手也得有合适的理由,否则旁人会说朕偏心。宋相素来机灵,或许他自己也能想出应对之策呢?朕相信,他不是那种遇事不动脑子、呆坐在府里等着朕给他解围的庸人。”

他最初的目的就是想利用江如敏,挑起宋云初和君天逸之间的矛盾,只要这两人针锋相对,于他而言就是有益无害。

如今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,君天逸那么好面子的人,被宋云初夺了意中人又打伤送回了王府,只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
以君天逸如今的能耐,杀不了宋云初。

可在宋云初的预言里,君天逸的实力会继续强大,有朝一日会练得绝顶功夫,到那时也就接近宋云初的死期了。

他与宋云初之间的君臣情谊虽只是表面功夫,但毕竟也算互惠互利,所以——他不能容许君天逸凌驾于宋云初之上。

他在等一个契机,君天逸会得到的那本武功秘籍,他必得抢来,只有那本秘籍落在他的手里,他才能安心。

“你继续去打探。”君离洛瞅了一眼御案前的暗卫,“看宋相能使什么招。”

与此同时,相府内——

“大人,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还在呢,依属下之见,他们是打算站到天亮了,明早您还得去上朝呢,只要这大门一开,他们肯定要拦住您的去路,逼您去逸王府赔罪。”

“现在外头都在流传着对您不利的言论,朝中那些与您不和睦的官员瞅准了时机,肯定要狠狠地参您几本。”

宋云初半躺在藤椅上,望着手下们的苦瓜脸,慢条斯理地啃瓜子,“反正你们家大人我一向名声不好,外界早就传言我欺男霸女,是奸贼小人,我难道还怕名声更差一些吗?”

“可他们如今都开始传言您藐视皇族了,这帽子未免扣得也太大了。”

宋云初左手边的红衣女子拧着眉头道:“虽说是逸王的母亲怡太妃派人来堵门,可若是逸王输得起,强劝着让太妃别来,难道还会劝不住么?”

“他多半是没劝,由着太妃来对付我,反正这事又不必他出面,怡太妃只要对外说是自己的主张,她作为一个慈母来找伤人者讨公道,外人也没理由抨击逸王了,况且怡太妃名声极好,人们的言论自然也会向着她。”

在同意切磋的那一刻,宋云初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会如何,她也考虑到了君天逸的身份在那儿,切磋一定得点到即止,可当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,她才发觉自己实战经验不足,一个不慎……就把对方给打出了内伤。

这副躯体是绝顶高手,速度与力度皆是令人惊叹,她每每出手,肌肉记忆都能让她在打斗中势如破竹,这是原主赋予她最宝贵的资源。

但也正因功夫太高深,一个不慎容易致人死亡,所以她在动手时必得控制好力度,然而真到了实践的时候,便会发现这不是一件易事。

一开始她就只用了七八成的实力,反观君天逸那是毫不留情,明显是奔着要暴打她来的,在你来我往地过了几十招之后,君天逸显然失去了耐心,一拳朝着她的胸口狠狠打来。

因着刀剑无眼,她和君天逸都不用兵器,而是赤手空拳地打斗,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天,她还是头一回体验这样拳拳到肉的搏击,真是蛮刺激有趣的。

可这样的打斗毕竟有许多肢体接触,所以当君天逸打她胸口的那一刻,她本能地想要抵御这种侵犯,足下一转便躲开了袭击,而后反身一脚——

就把君天逸给踢飞了。

君天逸受了伤,江家人连忙给他叫了大夫,大夫把了脉,说他气血翻涌,内息紊乱等等,最后总结下来就是受了不轻的内伤,需要静养数日,最好先在床上躺个几天,期间不能再动用武力。

“唉。”

宋云初悠悠叹息一声,“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。”

先前在街头打刺杀江如敏的刺客,她哪怕是把人踢得吐血三升也无需背负责任,因为对方是歹人,她没有留情的必要,如果早知道今天要和君天逸打一场,就该拿那些刺客先练练手感。

“大人,咱们是否要求助陛下?”

左侧响起红衣侍女的声音,“门外那些逸王府的护卫也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,咱们如今可不好再对他们动手,否则更不占理了。”

“求助陛下?”宋云初轻挑了一下眉头,“红莲啊,从逸王受伤到现在,过去多长时间了?”

“约有两个时辰。”

“是啊,都两个时辰了。逸王被宋相打到受伤卧床,这么大的事若两个时辰还传不到陛下那边……你信吗?”

红莲面上浮现惊诧之色,“您的意思是,陛下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不插手?他没打算帮着您?”

“咱们这位陛下啊,心思深沉,喜欢坐山观虎斗。”宋云初道,“指望他来帮我是不太可能的了。”

狗皇帝说不定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呢。

本就是他乱点鸳鸯谱,才给她招来了君天逸这个麻烦,她猜测他这会儿要么就是在睡觉,要么就是在兴致勃勃地猜测着事情的后续发展,完全就是吃瓜心态。

他会想着要来给她解围?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。

“逸王府的人喜欢堵门,就让他们堵着,大不了本相明早不去上朝了。”

宋云初说着,朝一旁的白衣男子吩咐道:“白竹,叫几个轻功好的,从后院翻墙出去,带够银子,去茶楼酒肆、秦楼楚馆等人们最爱扎堆的地方,这些地方多得是收钱就能帮忙乱传谣言的人,逸王府不是说本相藐视皇族、蓄意伤人吗?本相也有故事要传给大家听。”

白竹闻言,正色道:“相爷请吩咐。”

“想要不被人唾骂,就得引出一个更加令人气愤的事件来转移注意力,也就是——用流言压流言。逸王府把我编排成狂妄跋扈的大恶人,我就要他们王爷当令人发指的负心汉。”

……

翌日艳阳高照,皇城的街道如往常一般繁华热闹。

逸王与宋相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事,成了各大茶楼酒馆的热议。

“这宋相爷当真是嚣张狂妄到了极点啊,从前便听说他欺压官员,如今更是连皇叔都敢打了。”

“这宋相作恶难道还少吗?他就没把礼法放在眼里,先前陛下受他蒙蔽,才让他得意一时,这回他捅出出这么大的篓子,把陛下的亲叔叔打成重伤,陛下或许会给予重惩。”

“重惩才好!”

这一桌正议论着宋相的过错,另一桌的说法却截然不同。

“都说宋相狂妄乱打人,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听说的,这次的事难道不是王爷有错在先吗?我表妹的大姑家邻居的女儿就在国公府里当丫鬟,事实的经过我表妹都打听清楚了。”

“是王爷对宋相的未婚妻纠缠不休,宋相好言劝阻还被挑衅,两人便动上了手,王爷本以为自己会很威风,谁知技不如人,输了还要找麻烦,实在是不大度啊。”

说话之人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,他将半碗酒一饮而尽,忿忿不平道,“若换成有人来骚扰我媳妇,那我也冷静不了!宋相这哪里是以下犯上?这分明是不畏强权!”

“说得是。”一旁的酒友附和道,“还有啊,宋相的未婚妻,也就是江大小姐,本是怡太妃给逸王精挑细选的未来王妃,可逸王没有听从母亲的安排,竟跟江二小姐好上了,实在是有违孝道。”

“江大小姐脾气好啊,把王妃的位置就这么让给妹妹了,她后来之所以跟了宋相,是因为宋相救过她的命,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挺正常的吗?是逸王先辜负了她,她当然只能另外择婿了,结果逸王又不甘心了,他见不得江大小姐跟了宋相,便上门去闹。”

此话一出,周遭的人们皆感到诧异。

“还有这事儿呢?”

“这么说来,逸王不仅对自己的未婚妻始乱终弃,还不允许她嫁给别人,天底下哪有这样蛮横的道理?”

“江大小姐真是倒霉。要我说,那江二小姐也不像是什么好人,否则太妃又怎么会选她姐姐而不选她呢?”

众人正议论得热火朝天,就听一声呵斥从隔壁桌传来——

“你们胡说八道什么?明明是宋相伤了王爷,怎么就变成他是对的了?你们是打哪儿听来的胡话!”

“凭什么我们听的就是胡话,你听的就是对的?我这消息可是国公府里传出来的!”胡子拉碴的大汉回过头,朝对面叫嚣的男人冷哼一声。

“你不信是吧?你要是能找到国公府里的关系,你就去好好打听打听,是不是逸王殿下未经邀请就上门闹事,主动挑衅宋相,你们说宋相是恶霸,那逸王就守礼法了吗?他分明也是仗着皇族身份为所欲为啊。”

“就是,即便贵为王爷,也不能惦记别人的未婚妻啊,换成你媳妇被人惦记,你不生气吗!”

“……”

逸王府内,躺在床榻上的君天逸从手下口中得知了流言的最新动向,眉头拧作了一团。

众口铄金,三人成虎,流言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觑。

原本母妃为了对付宋云初,命人放出流言,为的就是让宋云初那本就不好的名声恶化得更彻底,只要人人都觉得他臭名昭著,众官员联名上书弹劾,皇帝迫于流言的压力,或许会罢免了宋云初的官职。

可宋云初竟也玩了一手阴的,用流言来对抗流言,把他也拉下了水。

如今外界有许多的声音说他背弃婚约、负心薄幸又倚仗家世欺人,宋云初打伤他反而显得顺理成章、毫无错处了。

真是混账!

江雨夕端着药碗坐在床前,已是面色僵硬,“王爷,你我的婚事是陛下所赐啊!怎么就成了你负心薄幸,我毁人姻缘了?”

“宋云初素来诡计多端,否则怎会引得陛下对他信任倚重?我早就劝母妃别轻举妄动,可她还是轻敌了……咳咳!”

君天逸说到激动处,隐约觉得胸膛处气血不畅,引得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。

他已经许久没受过这种程度的伤了,宋云初那一脚他记住了,来日定要加倍奉还!

“王爷切勿激动,气大伤身。”

江雨夕伸手抚了抚君天逸的后背,随即面上浮现一抹泫然欲泣,“王爷,其实细细一想,我是有不对的地方,的确是姐姐与你先有了婚约,因为我的出现使你们二人分开了,旁人质疑我的德行,倒也情有可原……”

“休要胡言乱语。”

君天逸见江雨夕自责,连忙反驳了她,“你我之间的婚事是陛下所赐,并非是你刻意强求,你何错之有?宋云初这个狗贼,若只是冲着本王来也就罢了,竟敢把你也牵扯了进来,实在可恶!”

君天逸说着,覆上了江雨夕的手背,“你不必为了一些难听的谣言而伤神,本王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。”

江雨夕面上的愁绪依旧未散,“王爷当真舍得姐姐吗?若是不舍……”

听她提起江如敏,君天逸眸光沉冷,“即便从前不舍,今后也得舍了,本王受伤到现在也不见她来探望,可见本王在她心里也没多少分量!况且……我看她对宋云初也并不排斥。”

他是因她而受伤,却连她的一句慰问都没得到,可真是不值。

只怪他鬼迷心窍了,为了她跑到国公府闹这么一出,被宋云初打伤了不说,还丢了颜面。

宋云初这狗贼的功夫竟真的如传言那般高深莫测,最后踢来的那一脚让他毫无招架之力。

他有些懊恼,但也因此生出了斗志,他一定要让自身更加强大,将来才能凌驾宋狗贼之上!

……

宋相府外,依旧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。

人群边,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靠着,车顶四角悬挂着的琳琅珠翠在日晖下泛着耀眼的光泽。

“太妃娘娘,宋相不露面,咱们还要继续僵持下去吗?这流言的势头已经变了,对咱们王府似乎不太有利。”

马车内,怡太妃坐得端正,她的右手缓慢地转动一串紫檀佛珠,虽然面容冷静,眼底却蕴着凉意。

她命人散播流言,却没想到宋云初会照葫芦画瓢,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击,虽然招数相同,但逸王府受到的影响明显更大。

宋云初本就恶名在外,再添一笔殴打皇族,人们虽骂他狂妄,却也不会觉得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有多稀奇,反观逸王府,名声向来不错,可如今逸儿被人谣传负心薄幸、纠缠宋相未婚妻才招了打,人们都觉得惊奇万分,不敢相信看似俊雅无双的逸王会如此失德失礼,自然议论纷纷。

“若是现在撤退,你觉得旁人会怎么说?只怕是会以为咱们心虚。若问心无愧又岂会被流言撼动?我非要等到宋相出来,和他理论一番不可!”

她的儿子遭了打还被连累了名声,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?

而她话音才落,便听见车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伴随着一道高亢的男音——

“陛下有令,逸王府众人不得冒犯宋相,速速撤退!”

逸王府众人回过神来,连忙迅速散开,不敢再堵着相府大门。

怡太妃自然是坐不住了,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,来到了沈樾跟前。

“沈大人,宋相伤了逸王,逸王此刻就躺在王府的床榻上,我身为他的母亲,不能来找宋相理论吗?我并未叫人强闯相府。”

沈樾下马行了礼,而后面无表情道:“太妃娘娘虽然没有命人强闯,可您带了这么多人,难道不是施压吗?陛下让末将给您带句话,他原本也以为宋相跋扈,想要严惩,后来得知是王爷先闹事,他深感失望。陛下不能因着王爷是皇叔就偏私,您带着王府众人堵在宋相门口,实在是太无礼了。”

“沈大人,逸王并未闹事,流言不可轻信啊!他只是……”

“陛下已派人打探清楚了。”

沈樾打断怡太妃的辩解,“王爷未经邀请就闯入江大小姐的住处,当着宋大人的面对江小姐无礼,这是事实,许多人都看在眼里,若太妃娘娘一定要追究宋大人的过错,那就是有失公允了,陛下敬您是长辈,不忍指责您,也请您别为难陛下。”

沈樾说话的同时,紧闭了许久的相府大门也打开了。

宋云初身穿一袭月白色锦衣,迈着轻缓的步伐缓缓走来。

她手持一把乌木水磨折扇,慢条斯理地扇着小风。

“陛下果真明察秋毫!沈大人辛苦了。”

宋云初行至沈樾面前,朝他打了声招呼之后,这才转而看向怡太妃。

“太妃娘娘在外头堵了这么久,也累了吧?不如移步去府里喝杯茶?”

“不必。”怡太妃皮笑肉不笑,“宋大人还真是好手段,人在家中坐,也丝毫不影响你替自己开脱,不过才一日的功夫,就能让大街小巷传出诸多对逸王府不利的言论,想必要费不少银子吧?”

“太妃娘娘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,公道自在人心,王爷进江大小姐的地盘就像进自家庭院,丝毫不守礼,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,下人们不敢说,本相却是不能忍的。”

宋云初悠悠道,“陛下取消他和如敏的婚约,改赐二小姐做王妃是问过王爷意见的,王爷当时并未抗议,怎么如今又想纠缠如敏了?难道王爷心中其实对陛下的圣裁并不满意,却又不敢直言,这才阳奉阴违?”

“休要胡言!他对陛下的做法没有任何不满。”

怡太妃生怕宋云初会给君天逸扣上一顶不敬君王的帽子,迅速解释道:“他对江二小姐的确喜欢,也感激陛下的赐婚,只是他与如敏毕竟相识了许久,总得有个了断,他想当面告别,何错之有?”

“太妃娘娘与逸王殿下母子一心,自然是要替他说话,可如今陛下已做出圣裁,你我二人的争论也就没有意义了,陛下敬您是长辈,对您先前的无礼行径不予处罚,您自个儿好好想想,是否还要继续与我僵持?”

宋云初轻描淡写地说着,扫了一眼王府众人,“若您还要不依不饶,那么依照陛下的口谕,我可以随意处置这些挡路的家伙。”

怡太妃险些把手里握着的佛珠给捏碎了。

可她终究还是沉住了气,朝着逸王府众人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“回府”,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。

宋云初搬出皇帝的口谕来压她,她不得不先行撤离。

但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!

宋云初见那黑压压的一群人终于走了,转头朝沈樾道:“陛下圣明,替我解了围,我这就随沈大人进宫谢恩。”

宋云初见到君离洛时,他正在提笔挥墨,绘一幅山水画。

“微臣谢过陛下。”

君离洛搁下了手中的毛笔,温声道:“免礼。此事的确是逸王府不对,朕原本应该对太妃略施惩戒,可她的辈分摆在那儿,再加上小皇叔的确受了不轻的伤,朕想了想,这回就宽恕她了。”

宋云初笑了笑,“陛下英明,陛下能够站在微臣这边,微臣已是感激不尽了。”

“朕自然是向着你的,你忘了朕说过的话吗?你我不仅是君臣,也是友人,放眼朝野上下,也就只有你能做朕的知己了。”

君离洛走到了宋云初身前,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,“皇叔与朕虽然有血脉亲情,可到底不如你我之间的关系亲近,即便他的身份在你之上,朕也绝不允许他无故冒犯你。”

宋云初面上浮现一丝感动。

【知己你妹啊知己!】

【狗皇帝看戏应该看得挺开心吧?眼见流言反转,风向对我稍微有利了,这才顺水推舟帮了我一把,坐实了我这个天子宠臣的身份。】

【狗皇帝看着比谁都暖,实际上心肠比谁都冷。】

【等有朝一日你实力够硬,我没了利用价值,你就要过河拆桥,对外宣称你早知我是乱臣贼子,为了将我的所有同党一网打尽,才选择长期隐忍静待时机,人们不会声讨你,反而会歌颂你为了江山社稷多么不易,留我去背负无数唾骂。】

【要不是你兄弟死绝,狗渣男又太招人嫌,我是真特么不想给你打工。】

“陛下对微臣如此看重,微臣定当竭力效忠以报陛下。”宋云初说得情真意切。

君离洛一边听着她的心声,一边见她表忠心,觉得好笑的同时,也有了一番思考。

宋云初虽不会读心术,对他却是真了解啊。
当初宋云初助他上位,他提携宋云初为一品大员,只要宋云初行事不过分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可后来这家伙结党营私,以种种阴暗的手段陷害政敌,私下里也有不少恶行,他岂能包容?

然这些日子听了宋云初的心声,他发觉宋云初竟没有犯上作乱的心思,这厮只求能够维持现阶段的富贵,将来不要走上绝路。
若真如此,他也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人。
如今他不忌惮宋云初了,倒是宋云初对他满是防备,即使得了他的厚待,也只会在心里腹诽一句——狗皇帝又开始装了。

他总不能告诉宋云初,他会读心,那极有可能破坏了他们长久以来稳固的互利关系。
那么就顺其自然吧。反正宋云初如今也不会帮着旁人来对付他,将来相处的日子还长,或许他真能把这厮变成一个一心向着他的忠臣。
……
宋云初告退之后,并未直接离宫,而是去了御膳房的方向。
她还惦记着那道只吃过一次的醉甜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