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0章 街巷巧遇少年郎

巷口那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，激起了阵阵涟漪。转眼间，先前还剑拔弩张的对峙，便已化作了两道人影翩然退回，重新站回了君卿颜与江浸月身侧。

那被救下的少年，此刻才回过神来，一双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后怕与一丝探究。他望着那从巷子深处走出的两道身影，急忙追了出来，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：“是两位小姐派人来救我的吗？”

江浸月望着少年手中那沉甸甸的银子，忍不住轻笑出声，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：“你这个人倒也实在，一点人情都不愿意欠。”

少年闻言，老实地应道：“家中的长辈教导过我，能用银子偿还的人情，最好是尽早还清，以免日后牵扯不清。”

他话音未落，目光便瞥见了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，眼中瞬间亮了起来，当即提高了嗓门，朝着那人高声呼唤：“沈叔，我在这儿！”

君卿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，只见沈樾已然迈步走来，她脸上适时露出笑意，主动打了声招呼：“沈大人。”

沈樾拱手行礼，开口便是：“微臣……”

“宫外不必如此拘礼。”君卿颜温声打断了他，略带几分无奈地补充道：“这话我已说过多次，您总是不太记得。”

“君臣之礼，不可废。”沈樾一本正经地回应，同时不忘看向身旁依然一脸茫然的少年，提醒道：“这位是公主殿下，这位是灵栖县主，还不快快问候？”

少年这才如梦初醒，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：“小的末将有眼不识泰山，还望公主与县主恕罪。”

“你之前未曾见过我们，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。”君卿颜话锋一转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，“不过说起来，你既是沈家军的人，为何会在巷子里遭遇围攻？对方那些人的言语，怎会如此嚣张跋扈？”

少年闻言，垂眸思索片刻，然后才开口解释道：“回公主的话，虽然我称呼沈大人为沈叔，但我并非他的亲侄儿。我是在几年前被沈大人收留的，平日里也得到他许多照拂。那些欺负我的人，多半也是沈家军的旁人，他们并非是对沈大人有什么不满，而是对我心生怨怼。”

“哦？”君卿颜轻轻挑了挑眉梢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，“听你的意思，你似乎知道那些围攻你的人是谁？”

少年闻言，神情显得有些迟疑，最终只是垂下了眼睑，没有再多言：“他们都是沈家军的人，我不想因此伤了和气。况且，这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，不值得公主过问。”

“你不说，我也大概能猜到是哪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。”君卿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，“为了争夺羽林军的名额，竟然对自家人下手，看我回去如何处置他们。”

沈樾望着少年脸上的伤痕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，语气关切地问道：“还伤到哪里了吗？”

“没事的，沈叔。”少年朝沈樾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，“只是一些皮外伤，您不必担心。”

“沈大人，”君卿颜适时开口，“咱们也别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了。这个时辰，想必你们也尚未用午膳吧？正好，我们正要去吃烤鱼，不如你们一同前来，别拘束。”

君卿颜发出了邀请，沈樾自然没有推辞。

四人一同来到酒楼的雅间。君卿颜点了菜肴，抬头看见少年依旧站在沈樾身后，不由得笑着说道：“不是让你坐下吗？一直站着怎么吃？”

“公主身份尊贵，末将……”少年依旧有些拘谨。

“若是在宫中，你自然不能与我们同桌而食，但这里是宫外，况且你还有伤在身，还是坐下吧。”君卿颜语重心长地说，“另外，若是外面有旁人在，不必一直称呼我们为公主与县主，称呼一声‘小姐’便好。”

君卿颜都已将话说到这份上，少年也便顺势坐了下来。

接下来的时光，四人一边享用着鲜美的烤鱼，一边进行着交谈。君卿颜从沈樾的口中得知，这位少年名叫谢霖，今年不过十六岁，平日里练武十分勤奋，是个颇为上进的年轻人。

原来，谢霖因其表现较为突出，今年宫中选拔新的羽林军，沈樾有意将一个名额留给他。然而，沈家军中一些家世较为显赫的子弟得知此事后，对谢霖心中颇为不满。他们之所以如此，是因为谢霖出身贫寒，又没有什么显赫的人脉，若非沈樾的提拔，根本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那些人不敢明面上指责沈樾偏心，只能暗中排挤谢霖。

沈樾自然不打算纵容这些人的行为，但作为受害者的谢霖，却并未显露出丝毫记仇的意思，反而还劝慰起沈樾来。

“沈叔，他们几位都是大户人家出身，性子难免会强势一些，但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。我还是觉得，您不如就不要当众惩罚他们了，给他们留些颜面，私下里警告一下，或者从轻发落吧。”

对于谢霖这番话，沈樾却并不赞同：“难道他们雇人来殴打你的事情，就这么算了不成？即便你原谅了他们，可他们终究还是违背了沈家军的规矩。有本事不往外面使，净用来对付自己人，我是一定要惩罚他们的。”

眼见沈樾与谢霖尚在就此事商议，君卿颜与江浸月也开始小声地交流起来。

“颜颜，你说这谢霖，真的有这么心胸宽广吗？”江浸月有些疑惑地问道。

“还不确定，咱们再看看。”君卿颜若有所思地回答。毕竟，两人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，总不能如此轻易地就下定论。

君卿颜心中暗忖，事情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可能：要么，这谢霖从小吃苦耐劳惯了，心思也确实淳朴，遇事容易心软；要么，他就是在刻意伪装，为了博取沈大人的好感，好让自己的前程更加顺遂。

君卿颜嘴上虽未给出明确的结论，但她心中，却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。沈大人向来以重规矩闻名，谢霖即便替同僚说尽好话，也无法改变最终的判罚结果。但谢霖此刻的行为，落入旁人眼中，却无疑是心胸宽广的表现。

对此，君卿颜倒也并无什么意见。她认为，那些为了争夺上游之位而有所作为的人，会采取一些手段来包装自己，这也很正常。而且，那些动手打人的家伙，本就不是什么无辜之辈。

君卿颜继续享用着自己的饭菜，时不时地给江浸月夹一筷子菜。然而，她没有想到的是，当她不经意间抬起眼眸的一瞬，却恰好撞进了谢霖的视线。对方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，眼神里流露出的，是一种格外柔和的情绪。

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突然交汇，谢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，随即慌忙地移开了目光。

君卿颜见状，脸上不禁泛起一丝探究的神色。她不愿再浪费时间胡乱猜测，索性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谢霖，你刚才的神情有些古怪，莫非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