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悬崖绝响

浓重的铅灰色铅块般压在天际，掩去了所有星月的光辉，夜色如泼墨般浓稠，不见丝毫缝隙。寒风裹挟着枯叶的沙沙声，在寂静的街巷间回荡，更夫哆哆嗦嗦地敲着铜锣，为这沉寂的夜增添了几分凄凉：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！”

一抹暗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客栈后院的围墙，宛如鬼魅。此人身形矫健，动作如行云流水，径直潜入一处独立的院落，凭栏而跃，轻巧地落入一间厢房。他刚一落地，床榻上熟睡的少年便如惊弓之鸟般猛地惊醒。

冰凉的剑刃抵上了少年的喉咙，动作迅疾而精准。少年只是微微一颤，却未发出一丝声响，仅凭黑暗中那双宛如墨玉般澄澈的眼眸，才能捕捉到其中一丝不经意的清冷。

更夫的锣声再次响起，随即，又有人翻墙而入，在客栈内搜寻一番。然而，潜入的黑衣人早已隐藏得滴水不漏，搜寻者扑了个空，很快便退了出去。

少年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他沉静地开口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你受伤了。”

黑衣人闻言，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，手中剑刃缓缓转动，在少年颈间划出一道极浅的血痕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：“闭嘴！”

片刻之后，那群搜寻者去而复返，再次仔细搜查一番，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，方才彻底离去。

少年再次开口，语气依旧是从容不迫：“我有金疮药，放在侍卫那里，可以帮你疗伤。”

黑衣人沉默不语，显然对少年的话语充耳不闻，眼中带着审视与怀疑。

少年耸了耸肩，语气带着一丝玩味：“以你刚才的身手，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。如果你发现任何不对，随时可以杀了我。你身上的血腥味如此浓重，伤得不轻吧？不如，我们赌一把？”

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少年，缓步收回了抵在他颈间的剑。他对自己身手颇为自信，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潜入。况且，方才那群侍卫竟然搜寻无果，更衬得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个惫懒的草包。

少年起身，顺手点燃了床头的油灯。昏黄的烛火摇曳着，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，也照亮了两人原本隐匿在夜色中的容颜。

黑衣人一身劲装，黑布蒙面，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，眼波流转间，隐隐透出几分醉意与杀气。而少年，一身月白色丝绸里衣，勾勒出他风流儒雅的气质，左眼角那颗嫣红的朱砂痣，更为他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妩媚。

这便是骆钦衡与夏凝启的初次相遇。

骆钦衡对着夏凝启淡淡一笑，随即转身去解开了门栓。他拉开一条门缝，轻声唤道：“赵彦。”

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应声而来，边走边碎碎念着：“公子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？虽然已是初春，但夜晚还是很容易着凉的，您怎么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？”

……

远处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，卷起漫天烟尘。

当先一人，一身白衣胜雪，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，苍白的脸上沾染着血迹与灰尘，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惊世骇俗的绝世容颜。

此刻，他紧抿着薄唇，脸上满是焦躁与不安，左眼角的朱砂痣在尘土的映衬下，显得格外触目。

“骆钦衡，你逃不掉了！识相点，乖乖束手就擒吧！”身后马背上的人，声嘶力竭地喊道。

骆钦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，脸上划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恨。他一声不吭，双腿猛地夹紧马腹，胯下的黑色骏马发出一声嘶鸣，扬蹄狂奔，速度更甚。

然而，转过一个险峻的山弯，前方已是绝路！

骆钦衡骤然拉紧缰绳，脚下骏马受力不住，前蹄高高抬起，人立而起，发出凄厉的长啸，堪堪停在了万丈悬崖之前。

身后追击的数十名骑兵迅速逼近，形成严密的包围圈，将他死死围住。

领头的那位头等侍卫，缓步走到近前，看着眼前这副走投无路的模样，放声大笑起来，笑容狂乱而狰狞：“骆钦衡，你真以为你能逃得掉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！哈哈哈哈……”

骆钦衡缓缓地从马背上跃下，转身，冷冽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那头等侍卫，一言不发。

“骆钦衡，你竟敢罔顾陛下对你的恩宠，与那夏凝启狼狈为奸，意图谋反！真是罪该万死！”头等侍卫冷笑一声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，“夏凝启那厮已经死了，你很快就能到地底下与他相会了！奉陛下口谕，捉拿叛贼者，重重有赏！”

陛下……竟然要我死！骆钦衡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决绝的绝望。既然如此……

他最后看了一眼遥远的皇城方向，那里是他曾经奉献一切的地方。然后，他毅然转身，纵身一跃，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无尽的深渊……

头等侍卫脸色瞬间大变，顾不得其他，匆忙跑到悬崖边向下眺望。然而，眼前只见云雾缭绕，深不见底，隐约还能听到水声震震，却是什么都看不清。

他紧锁双眉，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。难道就这样回去复命？皇帝和皇后，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。

他狠狠地跺了跺脚，对着身后众人喝道：“所有人都给我下去找！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”

……

三日之后。

头等侍卫小心翼翼地站在皇帝公仲秋韵身后，低头汇报着这几日的搜寻结果。

“……就这样，骆钦衡自知无颜面对陛下，羞愤之下跳崖自尽。这三日微臣动用了十数名属下，崖下水流湍急，漩涡暗流遍布，落崖者无一幸免，皆尸骨无存。属下认为，骆钦衡绝无生还可能。”他心中忐忑不安，当日皇后曾命他假传圣旨诛杀骆钦衡，幸好他已将那日的侍卫全部灭口，否则皇帝若知晓此事，恐怕……

公仲秋韵的身躯猛地一颤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攥紧双手，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，生怕身边的人察觉到丝毫异样。然而，那微微颤抖的双手，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。

骆钦衡……竟然死了？那个心思玲珑、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的骆钦衡，真的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吗？

“瀚月啊瀚月……”公仲秋韵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，“你为何宁愿选择死亡，也不愿回来见朕一面？为何……临死前，连一句话都不愿留给朕？你就这么……恨朕吗？”

“如果当初，朕没有提议去江湖游历一番……”

“如果当初，骆钦衡没有遇见那个夏凝启……”

“事情，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……”

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，一切，都要从两年前说起。

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，连一丝星光也无法穿透浓重的夜幕，仿佛无边的浓墨，厚重地涂抹在天际。

时辰已近四更，街道上寂静无声。

一阵冷风卷过，吹得更夫瑟缩了一下脖子，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，敲打着手中的铜锣，口中喊道：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！”

话音刚落，一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，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街角一家客栈的后院。

黑衣人身形矫健，动作轻盈，径直潜入后院一处独立的院落，凭栏而跃，轻松地落入一间厢房。他刚踏入房间，床榻上的少年便已惊醒。

剑尖瞬间抵在了少年的脖颈，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心中一凛。然而，他并未惊慌，在黑暗中，只能模糊看到少年那双宛如墨玉般的眼眸，其中没有一丝恐惧，只有平静。

外面再次传来翻墙的声音，有人在客栈内搜寻着，但很快便无功而返，匆匆离去。

少年嗅到黑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，他平静地开口，声音轻柔：“你受伤了。”

黑衣人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，手中剑刃轻轻转动，在少年颈间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，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：“闭嘴！”

片刻后，那群搜寻者再次折返，一番仔细搜查后，确认并无异常，方才彻底离开。

少年再次开口，语气依旧镇定自若，带着一丝善意：“我有金疮药，放在侍卫那里，可以为你疗伤。”

黑衣人沉默不语，显然对他的话语并不相信。

少年耸了耸肩，语气带着些许戏谑：“就你刚才的身手，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。你发现任何不对，都可以杀了我。你身上的血腥味这么重，看来伤得不轻吧？不如，我们赌一把，如何？”

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。他对自己的武功极有信心，更何况，眼前的少年，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，绝非自己的对手。

少年起身，熟练地捡起地上的油灯，随意地挑了挑灯芯，昏黄的烛光瞬间亮起，照亮了两人原本被黑暗笼罩的面容。

黑衣人身着一袭黑衣，脸上蒙着黑布，只露出一双似醉非醉、黑白分明的桃花眼，此刻正隐隐带着一股杀气。

而少年，一袭月白色丝质里衣，勾勒出他风流儒雅的气质，左眼角那颗嫣红的朱砂痣，更为他细致绝美的容貌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妩媚。

这，便是骆钦衡和夏凝启的第一次相见。

骆钦衡对着他微微一笑，随即转身去解开了房门。他拉开一条门缝，轻声唤道：“赵彦。”

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很快走来，边走边絮叨：“公子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？虽已入春，夜晚还是很容易着凉的，真是的，完全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