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恩怨难平灼绾丝

骆钦衡注意到夏凝启的胳膊上似乎有些擦伤，他拧着眉头关切地问道：“你受伤了？快坐下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。”夏凝启却摇摇头：“刚才在黑暗中，不知道被谁划了一剑，我没事。里面还有不少人，我和你一起去救。”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火场里面走，脚步有些踉跄，走了几步差点摔倒。骆钦衡眼疾手快，伸手扶住了他。“你放心，有我呢。”骆钦衡看着他苍白的脸色，语气坚定，“你已经吸入了不少浓烟，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夏凝启只觉得头昏脑涨，无奈之下，只得接受了骆钦衡的建议。骆钦衡扶着他坐到门旁，然后转身再次冲进了绾丝坊。

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，绾丝坊的火势很快被扑灭，所幸无一人罹难。骆钦衡感到胸口有些闷痛，他瘫坐在夏凝启的身边，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。夏凝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起来。骆钦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。一众衙役和百姓累得横七竖八地瘫坐在地上。老鸨这时终于反应过来，看着被烧得精光的绾丝坊，她趴在地上痛哭失声：“哪个挨千刀的玩意儿干的好事啊！我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没了，啊……我以后可怎么活啊？”骆钦衡和夏凝启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愧疚。这件事，说到底，还是因为他们而起的。

骆钦衡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，递给夏凝启。夏凝启会意，起身走到老鸨面前，将骆钦衡和自己的钱财都交给了她。老鸨呆呆地看着这些或零或整的银子，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。夏凝启心虚地笑了笑：“你拿着吧，我知道这些钱虽然不够你重建绾丝坊，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嘛。”老鸨的嘴唇微微颤抖着，眼眶里慢慢涌出串串泪珠。她摇着头说道：“两位公子舍命救了我们，我们怎么能拿救命恩人的钱财呢？”夏凝启硬塞到她的手里：“你就不要推辞了，大不了以后我们来的时候，你不收我们的钱就是了。”老鸨连连点头：“多谢……多谢两位公子，以后你们随时可以来绾丝坊，绝不再收一分钱。”夏凝启心虚地笑了笑，赶紧溜回到骆钦衡身边。骆钦衡正憋着笑，看到他回来，笑得更是开心。

夏凝启一本正经地看着骆钦衡：“我可是个正人君子，是不会做挟恩以报的事情的，更不会去绾丝坊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。”骆钦衡收起笑容，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配合道：“我相信夏公子一定不会去绾丝坊做不正经的事情。”然而，他眼眸中的笑意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夏凝启，他说的话全是假话。“你……”夏凝启瞪起桃花眼，正欲反驳，一个轻柔的声音唤住了他：“夏公子。”夏凝启回头看去，是媚儿。媚儿见他看向自己，脸颊上不禁染上一片红晕：“可否请夏公子移步，容我与你说话？”夏凝启看着骆钦衡憋笑的表情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，然后跟着媚儿走到一旁角落。

骆钦衡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，他起身找到曹县令：“曹县令，后续的事情就都交给您了。”曹县令郑重地点点头：“骆大人放心，包在下官身上。你们此去，一路小心。”事不宜迟，他们回到县衙接上何氏父子，驾着马车离开了扬州县，向凌嘉城疾驰而去。

他们一路快马加鞭，两日后的傍晚，抵达了曾经躲雨的那座荒庙。夏凝启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，提议道：“不如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？”“好。”骆钦衡答应下来。他们依次下了马车，骆钦衡三人找来干枯的树枝点燃，拿出准备好的干粮递给何氏父子。何朔接过干粮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短短数日，何老爷的头发已经基本上全白了，他拿着干粮，却并不食用，只是呆滞地坐着。骆钦衡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宽慰道：“你不用担心，万事有我们。吃完你好好歇息一下，回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，能好好休息的时候，一定要养足精神。”何老爷回过神来，深深地叹息一声：“都是草民的错，是草民拖累了整个何府，一步错，步步错。”夏凝启挑了挑眉，说道：“现在才知道后悔，早干什么去了！”骆钦衡闻言，对着夏凝启使了个眼色。夏凝启摊开双手，说道：“骆弟心善，看你精神不好，不忍再刺激你。你如今后悔，也只是因为事情败露，遭到了你曾经效忠之人的刺杀，也只是对于全家老小的荣华富贵不再、性命不保感到担忧。这些年你和令郎害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、妻离子散，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？”骆钦衡将手中的干粮塞到夏凝启的嘴里：“好好吃饭，不要说话。”何老爷被夏凝启的质问逼得满眼愧疚，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，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。何朔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，呆呆地看着何老爷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何老爷露出这般模样。骆钦衡叹息一声，这一切，又怪得了谁呢？是何氏父子自作自受，他并不觉得同情他们。国有国法，家有家规，杀人偿命，欠债还钱，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。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，所有触犯律法的人，都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。只是看他们如今模样凄惨，骆钦衡也就不忍心再继续刺激他们了。骆钦衡没有再说什么，伸手抢过夏凝启手中的干粮，自己也吃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