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弃暗投明情难了

昏黄的灯光下，夏凝启紧咬着唇，不敢直视身前之人。指尖冰凉，他缓缓吐露压抑已久的过往：“属下……名为夏凝启，真实身份乃是玄天教右使青龙。教主贾之元，早已与凌嘉城常宁王公仲崇暗中勾结，图谋不轨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，仿佛从遥远的过去飘来。一年前，贾之元在那座阴森的教派附近，缴获了一批秘密运送的武器。这批军火，竟是前朝余孽的旧物。命运弄人，前朝公主阮凝竹，便是因此被贾之元强掳，仓促间完成了那场被世人所知的“大婚”。

而夏凝启的灭门之仇，更是血淋淋的往事。十五年前，他的全家在返回故乡的途中，不幸路过胶阳县。在那里，贾之元的手下，如同恶狼般将他们残忍杀害。

玄天教多年来，如同毒瘤般滋长。他们秘密拐卖孩童，逼迫他们自相残杀，从中挑选活下来的佼佼者，加以残酷训练，培养出一批批丧失人性的死士与刺客。在这种黑暗的体制下，唯有踩着他人的尸骨，方能往上爬。他，便是以这种方式，取代了上一任右使青龙的位子。

他对骆侯的援助，他来到京城的举动，无一不是奉了贾之元的密令。其目的，便是要在中国宁裕国的局势中搅起浑水，为他们的野心铺平道路。至于那次被人追杀，也并非虚构。原右使青龙，正是左使白虎的亲生弟弟。白虎因兄长之死，一直怀恨在心，趁他离教之际，悄悄派人追杀。这便是为何，他在扬州县那个寻常的午后，会意外遇见了骆钦衡。

“我……我有些事情，确实没有完全告诉你。”夏凝启抬起头，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，“我从小与娘亲在曲安镇相依为命。娘亲离世后，我孤苦无依，只能靠乞讨为生。是教主在一次路过时，救了我，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。我……我对他，一直心存感激，我不想背叛他。”

他的声音微微颤抖，仿佛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的矛盾：“只是，和你相处这一年多以来……我总觉得，有些事情，似乎哪里不对劲。直到今日，我才真正明白‘仰不愧于天地，俯不怍于百姓’的意义。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，阿衡儿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变得坚定起来，“我想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一切，我想守护你。”

骆钦衡静静地听着，久久没有开口。夏凝启的心情，如同悬在半空的石头，忐忑不安，仿佛在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。

院落深处的池塘边，两只憨态可掬的锦鲤，河小乾和池小月，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。它们歪着脑袋，好奇地望着岸上那两人。不明所以的它们，只觉得这两个人类，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神秘而复杂的对话。

过了许久，久到夏凝启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漫长的寂静时，骆钦衡终于开口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：“真没想到，一向沉迷酒色的常宁王，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。我必须立刻进宫，将此事禀报圣上。”

夏凝启的心头一紧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那……那我呢？”他迫切地想要知道，自己坦白之后的结局。

骆钦衡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，眼中带着赞许：“你？我就知道，我没有看错你。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，一身侠骨，胸怀大义。你还是我的好兄弟。”他抬手，带着兄弟情谊的力度，轻轻捣了夏凝启一拳，“等我从宫里回来，我们再一起商议明日如何去找那位神医。”

既然心意已经吐露，夏凝启也不再有任何隐瞒，语气坚定：“我之前对你说的，都是真的。”

“什么？”骆钦衡疑惑地看向他，不明白他为何又提起此事。

夏凝启深吸一口气，伸出双手，轻轻抬起骆钦衡的脸。他的眼神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执着：“阿衡儿，我是真心喜欢你。”

话音刚落，骆钦衡眼眸猛地睁大，脑海中一片空白。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，夏凝启便俯下身，带着一丝试探，一丝小心翼翼，吻上了他微凉的薄唇。

夏凝启的身子猛地一颤，本能地想要推开他。然而，当他的双手触碰到夏凝启胸膛时，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。他能感受到夏凝启那颗狂跳的心脏，仿佛与自己的心跳融为一体，那般火热而有力。

见骆钦衡并未拒绝，夏凝启心中涌起一股狂喜，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。当吻毕，他轻轻将额头抵着骆钦衡的额头，低语道：“上穷碧落下黄泉，永生永世，我都会陪着你。”

骆钦衡缓缓闭上双眼，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。再次睁眼时，眼中已恢复了清明。他向后退了一步，说道：“我需要进宫向圣上禀报常宁王的事情，你……就在家里等我。”说完，他快步走向马车，连夜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常宁王公仲秋韵，在得知骆钦衡去而复返的消息后，立刻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。他忙披衣起身，让骆钦衡前往书房等候。

骆钦衡一踏入书房，便径直跪倒在地，将夏凝启所言之事，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上去：“……刑部尚书左青肃，以及多位朝中大臣，皆是常宁王安插的眼线。夏校尉弃暗投明，微臣恳请陛下，能够饶恕他的罪过。”

公仲秋韵闻言，震惊地看向骆钦衡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：“皇叔？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！皇叔多年来一直沉迷于声色犬马，从不插手朝政，与先皇的关系也一直十分和睦。他……他怎会谋取皇位？”

他心中暗忖，若是常宁王真的意欲谋反，那他多年来的韬光养晦，其城府之深，简直令人心惊。所有人，都被他那副风流懒散、胆小怕事的假象所蒙蔽。

“事情紧急，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，便是你了，瀚月。”公仲秋韵面色凝重，从书房的一处夹层中取出一个盒子，递给了骆钦衡，“你务必妥善保管。”

骆钦衡疑惑地接过，缓缓打开。盒中，静静地躺着一块半边铜铸的虎形符佩。

“这是虎符，可以调动京城外四十里处驻扎的锐丰军。他们驻军有两万多人，你拿着虎符，速去请他们入京勤王。”

骆钦衡紧紧地抱着盒子，深知这盒子的沉重分量。他重重地点了点头：“微臣明白。”

“明日，我会安排人手监视常宁王府。”公仲秋韵继续思索着，“眼下，我们处于暗处，皇叔在明处，倒也不必太过担忧。”

两人又密谋了许久，窗外，一抹淡淡的红霞已悄然显露，紫红色的晨曦缓缓升起，由暗转明，瞬间，整个天空被朝霞染得通红。

公仲秋韵望向窗外，长叹一声：“天色已亮。”

他转过身，看着骆钦衡，嘴唇微动了几下，郑重地叮嘱道：“瀚月，你……多加保重。”

“陛下放心，微臣定不辱使命。”骆钦衡郑重承诺，随即向他告辞，快步离开了书房，他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回去安排。

夏凝启依然站在院落中，一夜未曾移动。骆钦衡离开的这段时间，他就一直这样站着。

骆钦衡望着他，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：“你……一夜未睡吗？”